第10章

文征記得很久以前也是這樣的夜,她為了人有事要求他。

那場大雨滂沱,她在跟他置氣,可又確實是有求於人,即使她知道這求也不過是他故意使然。

他這人清高,可做出來的一些事惡劣。

她站在門口,低頭又不算完全低頭。她只知道自己這事要找他,只能是他。

她說希望宋南津見她,文征。

只報這一個名字,別人都知道是眾矢之的。

宋南津絕不會為難。

而現在也是這樣,她站在男人副駕車門旁,猶豫很久不知要不要上去,片刻,一狠心,扭頭坐了進去。

宋南津格調很好,車內香氛用的都是小眾香。

可上次坐他車,她發現還是那款烈焰苦艾。只因為她原先說了一句苦艾好聞,從此他車裏只有這個香。

所以上次發現這點的文征很緊張。

她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他還沒忘了她,還是說他知道兩人要見面故意的,他要她介意。

宋南津手邊擱了一包煙,很巧,車裏沒什麽煙味。她猜他肯定抽過了,現在香氛這麽濃,被驅散了。

他知道她聞不來煙味。

所以從不在她面前抽。

文征遲疑很久,出聲:“哥。”

宋南津淡道:“原來你還知道自己要喊我一句哥。怎麽不跟前台說是去找宋先生了?”

文征心頭揪緊了。

呼吸都仿佛被他的聲音扼制,或者是因為車裏濃烈的香。

她試著找回聲音,讓自己平靜。

“剛剛是在外面,外人多,我只是客觀說話。”

“好啊。”

宋南津垂眼拿過卡槽裏的打火機,聲調漫不經心:“那客觀和你口中的宋先生說說,是什麽忙要找我?”

文征知道他肯定也知道。她的事,他那兒向來是無所不知,說不定有時候消息來得比她還快,知道得比她還要清楚。

事實上宋南津這人很會跟你玩欲擒故縱。

他沉得住氣,心裏什麽都清楚,他就是不說。

能憋到死了要你來主動。

文征說:“我朋友,在外跟人起了沖突,人被打了,還有個四萬的相機也被砸了,砸的那人是你圈裏一個朋友。”

“哦。”他算是淡然應了聲。

文征繼續平靜說:“叫劉青,現在他們不說要什麽醫藥費,但朋友最近條件不咋好,那相機是他唯一家當,他只希望那四萬……”

“找我要?”

“不是。”文征說:“你朋友都是什麽性子的人你也知道,我朋友他們哪說得過,只是希望……”

“什麽性子?”

他繼續反問。

像有點好奇,聲線輕得像壓根沒在聽她說的重點。

文征跟他對視,憋的那股氣忽然軟了。

她沒回。

視線微微閃避,沒直視。

他又接著說:“跟我一樣壞,是嗎,不講理,不近人情,還喜歡逼人做一些不喜歡的事?”

“沒有。哥,我不是說這個。”

“你挺久沒喊我哥的了,真久違。”

他字字都在踩她雷點。

知道她不愛聽什麽,他就講什麽。

她在心底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宋南津背靠了回去,繼續聽她講。

“總之就是,您跟他關系好,希望您幫忙去說一下,應該事半功倍,就覺得可以讓對方松口。”

“嗯。”他又是鼻音裏出的一聲,像全然不在意,又像不置可否。

文征停頓幾秒,又繼續了。

“再就是,張寄。”

“張寄家裏也出了點事,他爸……”

這事文征也是才知道,她自己都沒緩過勁,現在又要和宋南津講。

剛提出一個請求,立馬緊接下一個。

論是文征,都不能厚臉皮做出這事。

沉默兩秒,文征還是壓著講了:“他爸爸剛生病住院,我也是才知道,但他最近還有點別的事很是為難,他……”

“他的前途出了點事,是嗎?”

宋南津一針見血,很是貼心地幫她把講不出口的話給提了出來。

他說:“這麽讓你難堪,那怎麽猶豫半天還是要來說呢。文征,你求人也不專心。”

她擡眸,看向他的側臉。

車窗外有光打進來,他削瘦的側影在光下,明明暗暗。

文征就看著他偏薄的唇,他無動於衷的眼。

“你知道。”她說。

“我不知道。”宋南津像聽得蠻困的了,頭往後仰,懶倦得緊:“一些無聊的事,不關心,當然了,他跟什麽老師出事的,又和我沒關系。”

文征更確定了。

他就是知道,一早知道,說不定比她知道得還多。

說不定知道的那一刻就知曉她遲早要來找他,所以一並就等著了。

那。

剛剛他還要她進去,刻意看她態度。

文征想到那些,又不可避免想到曾經那些,他為她設下的溫柔陷阱,善用的請君入甕的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