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2/3頁)

鹿予安其實並不擅長和莫因雪年長男性說話的。他以前認識的那些年長男性,身上總是有著散不去煙酒味,大著嗓門在場子裏吆五喝六。

而莫因雪看起來並不是一個喜歡閑聊的人。

莫因雪知道鹿予安是有話想要說,可能是解釋下午的事情,或者是詢問晚上剛發生的事,他靜靜等著鹿予安開口。

但是鹿予安遲遲沒有開口歐說話,只是慢慢吃著那塊不大的蛋糕。那塊不大的蛋糕上,有一層淺淺的棕色巧克力淋面,上面點綴了一片薄荷葉,平平無奇的甜點。

但少年吃的很認真,連蛋糕旁邊的碎屑都認真的用小勺子送到嘴裏,絲毫也不浪費。

少年的性格,其實莫因雪並不認可,少年人的世界總是非黑即白,鹿予安倔強剛直,在他看來很沒有必要。

端著香檳的莫因雪淺淺嘗了玻璃杯中的液體,想了想開口引導:“很好吃嗎?”他是同輩之中的長兄,也不愛說笑,他習慣了底下的弟弟妹妹們對他的些畏懼。

“很甜。”鹿予安下意識回答道。他已經吃到有巧克力淋面的那一部分了,他小心將碟子中巧克力滑到另一邊,其實只要開始交談,兩個人之間的尷尬就淡去許多,鹿予安慢慢將最後幾口,吃下去,隨手將瓷盤放在欄杆上,深吸一口氣,把他來這裏的目的說口:“有些顏料很特殊,特別是礦石,有些礦石顏料一度絕跡,比如宋朝。”

他言盡於此,莫因雪聽不聽就和他沒有關系,反正他不欠莫因雪的了。

莫因雪片刻就聽懂鹿予安話中意思,他心中錯愕,忽然意識到,少年只是來提醒自己,《堯山遠行圖》不會有宋代的設色摹本,除此以外不曾有任何目的。

“謝謝。”但無論心中如何錯愕,他臉上依舊不動聲色,側頭看向鹿予安,卻見鹿予如釋重負長長舒了口氣,就連腳步都輕快了些。

莫因雪啞然失笑。

他很快就消失在花園,只留下花園白色大理石欄杆上的小小天青色骨瓷碟,幹凈的盤子上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小塊巧克力。

鹿望北站在二樓的露台,將花園下的一幕從頭到尾都看的清清楚楚,他盯著鹿予安輕快的近乎雀躍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他視線盡頭才肯收回視線,手中紅酒瓶不自覺越攥越緊。

似乎在鹿予安剛剛回來的時候,他也曾見過鹿予安這樣純粹的開心,只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就越來越少了。

或許是每次鹿予安對與寧頤指氣使時,更或許是他每次午夜從媽媽葬禮的噩夢中驚醒時。

但很快鹿望北就想到更多,為什麽鹿予安會主動和莫因雪接近?為什麽鹿予安明明會畫畫卻瞞著所有人?

他究竟在打著什麽主意?

鹿望北眉心微皺出神,直到上樓找他的鹿與寧輕聲呼喚他,他才回過神來。

鹿與寧敏銳的察覺到什麽,不安的問:“怎麽了?”

鹿望北安撫的笑笑,揉了揉鹿與寧的頭發:“沒事。”他看著弟弟天真純粹的臉,心中異樣的情緒漸漸消散。

鹿與寧卻又些遲疑,他擡起頭深深藏起眼裏的忐忑:“哥哥,要是楊伯伯覺得我不夠好怎麽辦?”

鹿望北卻順著鹿與寧的發絲摸了摸說:“哥哥會把你所有想要的都給你,永遠會保護你。”

鹿與寧疑惑的擡頭,但是卻什麽也不敢問。

直到他們兩人下樓,鹿望北一直死死的攥著那瓶紅酒。

*

鹿望北難得做了一個夢。

夢裏似乎他來到小時候。

花園中榆樹在春風的輕輕吹拂下搖曳枝葉。金沙般的細碎陽光落在草地上。

年幼的予安趴在他運動褲委屈哇哇上大哭.,“哥哥,小猴子不見啦——”

“說了讓你看好。”也還是孩子的他穿著運動服,不耐煩拍小籃球抱怨,“不見了我也沒有辦法啊,不見了就沒有啦!”

小猴子是馬戲團猴子抱著香蕉的玩偶,從小陪著弟弟睡覺,已經破的連棉花都跑得癟癟的,今天終於被忍無可忍的媽媽扔掉,誰知弟弟竟然纏上準備出門打球的自己。

但年幼的孩子大概只能聽懂“不見了”“沒了”兩個詞,哭的更厲害,他紅通通的眼睛淚汪汪的看著無所不能的哥哥:“哇——可——可它是我的好朋友啊。”

“真是拿你沒辦法!你等著吧!”男孩無奈將他腿上的團子扒開,將籃球丟向一邊,彎腰一把抱起小團子,放到草坪的木馬上說:“這是最後一次了,你乖乖坐在這裏等我給你找回來。”

“拉鉤。”團子抽噎著小奶音。

“好,拉鉤。哥哥什麽時候騙過你。”男孩無奈道。

一大一小兩只小指扣在一起。

年幼的孩子破涕為笑,乖乖的坐在繪著彩漆的木馬上,兩只腳丫悠悠的晃著,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大門,誰也叫不走,他要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