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2/3頁)

“哦。”予安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但是淺棕色眼睛都忍不住黯淡了一些,他頭上翹起的呆毛好像都垂下去一點,他打起精神有點著急道,“那還不快去休息。”

“我不去京市”這句話差點脫口而出,只不過快說出口之前,莫因雪強忍住,柔聲對少年說:“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家裏就拜托予安了。”

鹿予安鄭重點點頭,莫因雪不在家,家裏老得老,小得小,他要代替因雪照顧大家。

莫因雪眼中笑意一閃而過,他想了想又對予安說:“這段時間你要小心一些。我會派人跟在你附近。”

鹿予安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還是乖巧說:“好。”

莫因雪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說:“只是以防萬一而已。”

最近老於的案子就要判決了,數罪並罰,幾乎要將牢底坐穿。

而他的那個親信到現在還沒有找到,莫因雪總有些放不下心。

大概是因為太累了。

莫因雪撐著腦袋坐在鹿予安身邊的沙發上。他原本只是想再多陪少年一會兒的。

但是連日的奔波讓莫因雪也有些支撐不住了。

鹿予安只不過是把顏料放起來的功夫,莫因雪就已經撐著額頭睡著了。

鹿予安看著莫因雪的睡顏,他鮮少看到男人睡著的樣子。

柔和的燈光下男人的五官不再像睜開時那樣具有攻擊性,濃密的睫毛隨著呼吸而擺動。

鬼使神差的鹿予安伸出手指,輕輕地觸碰了莫因雪的下頜。

他疑惑地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為什麽剛剛他的心會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樂。

一陣涼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過,冬夜的風動格外寒冷,鹿予安看了看熟睡的莫因雪,走到窗戶前。

遠處巷子口的路燈下依舊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

鹿予安只是冷淡地將窗戶關上拉上窗簾,轉身離開。他連看都沒有多看一眼。

轎車內的鹿望北看著被窗簾遮住的窗戶,露出一絲苦笑。

他這段時間過得並不好。

他最近夜裏總是睡不著,只有偶爾他看著自己床頭上放著的破舊的露出棉絮的猴子玩偶,才能獲得片刻的平靜。

可哪怕睡著了,他也總是反復做著相擁夢。

夢裏的有時候予安比現在似乎要高一點,穿著厚重臃腫的冬衣,踉蹌在破舊的巷子裏走著,夢裏的予安消瘦的可怕,就像是一陣風都能輕而易舉地將他吹走。

他想上前去追上予安,問問予安怎麽了,是不是莫因雪沒有照顧好他。

可是他的腳步卻不受控制,僵在原地一動不動,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予安走進一間破舊的幾乎要漏風的房間。

而有時候夢是在鹿家的後花園。

夢中的後花園和家裏的並不一樣。

刻著予安身高的榆樹被鋸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玫瑰花叢。

鹿望北在夢裏麻木的想,這一定是夢,要不然這顆榆樹怎麽可能會的會被鋸掉呢?

這棵樹可是承載著他們和予安之間少得可憐的快樂回憶。

夢裏的予安幾乎更加消瘦,眼睛大得驚人,臉色慘白得如同一張紙,狼狽地摔倒在冰冷的水裏。

他恨不得立刻就將予安扶起來,問問予安怎麽了,怎麽會看起來像是生病了一樣。

而夢中的他卻只是將予安扶起來,用極其冷漠惡毒的話語刺激著看起來虛弱又倔強地予安。

他想認夢中的自己停下來,可惜他卻做不到,他聽著夢中的自己說著顛倒是非黑白的話,看著予安眼中的光在自己話語中一點點熄滅。

而夢裏的他撿起予安的病歷本。

他順著夢裏的自己看到病歷本上的字。

他看了病歷本上胃癌兩個字,如遭雷擊,心裏想著——

怎麽會呢,怎麽會是這個病呢?和爸爸現在的病一模一樣,正是因為了解,所以他知道這個病有多麽痛苦。

他想要拉著予安去醫院。他要給予安聯系最好的腫瘤科醫生。

可是夢裏面的他卻只是冷冷地將病例拋到一邊,嘲笑著這是予安用來和與寧爭寵的手段。

他對著曾經用血肉保護的弟弟說著最惡毒的話。

夢裏面的他始終怎麽了?

然後每一次夢境都這樣戛然而止,每一次他都恨不得給夢中的自己狠狠幾拳,又慶幸還好只是夢而已。

可是他的內心深處又忍不住冒出一個想法,是不是曾經在某一個時空,他也這樣對待過予安。

要不然怎麽會如此真實。

每次他從噩夢中清醒過來,都會睡不著,忍不住會開車道巷子口,看看予安的房間,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確定予安沒事。

而今晚鹿望北脊背滿是冷汗地從夢中驚醒。

這一次他夢到了形銷骨立的予安在所有親人的漠視中一個人孤獨地死在病床之上。他的弟弟人生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