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元陰尚在

許道站在霧氣的邊緣,並沒有立刻往深處走去。他喚過一具骷髏,接過骷髏手中的衣物,細細收刮起來。

等收刮完畢,許道面上微笑,他將衣物往霧氣外面一扔,大踏步往霧氣內裏走去。

行走在霧氣中,許道耳中時不時便會聽見烏鴉的嘶叫聲。他只要一擡頭,便會發現樹梢上總有紅眼珠子的烏鴉緊緊地盯著他。

這些烏鴉渾身羽毛漆黑,雙眼詭異的發出紅光,鳥喙尖銳,它們似乎垂涎於許道的血肉,久久不挪開目光。

許道沒有和這些烏鴉對視,也不敢驅趕對方,只是埋頭在薄薄霧氣中行走著。

白骨觀中詭異,步入煉氣境界的道徒往往會陰神出竅,藏在牲畜體內四處活動。保不準樹上的烏鴉就有某道徒的寵物,正藏著對方的陰神。

若是許道觸怒對方了,雖說觀中輕易不得殺人,但觀中等級也森嚴,道徒級別的有著充足借口,殺個道童僅僅會罰點符錢。

許道低頭一路行走,從林地走到鋪滿黑石磚的階梯之後,便沿著寬大的階梯一路直行。

路上不時有行人來來往往,或獨行,或三五成群,但一個個都是低頭腳步匆匆,無人說話。

白骨觀中氣氛壓抑,許道一入霧氣,也給自己戴上了一張木然的表情面具。

終於,許道通過一扇骷髏壘就的石門,進入了真正的觀中,他碰見的行人變得多起來,偶爾能夠聽見一些談話,但也都是小聲的,唯恐驚到了什麽。

許道避開這些人群,沿著記憶中的小路,慢慢的走向一處偏僻地方。

不一會兒,一幢幢低矮的石屋出現在他的眼中,石屋隨意堆砌,水溝中廢水橫流,中間道路上還偶爾有穿著道童袍子的人往來,個個臉色蒼白晦暗。

這裏便是白骨觀中道童的居所。

許道看著眼中簡陋臟亂的環境,心中暗自想到:“進入煉氣境界後,第一時間便要搬離此地。”

道童在白骨觀中屬於奴仆童子一流,地位只比沒有法力的凡人好些。

如果想要獲得新的居所,獨自居住,只有成就煉氣,晉升為道徒才可以。

幸好初入觀的頭三年,道童是不必忙於雜事雜務的,觀中會安排飲食,甚至每月還會發放一枚符錢用於道童的修行所需。

不過如果過了三年時間,道童還沒有步入煉氣境界,便會被打入雜役奴仆一流,從事觀中的雜務。

這時每月便不會再有例錢發放,一切所需全靠勞務所得。

而今年,便是許道他們這一批道童的第三年。

更準確的說,只剩月余,他們當中的絕大部分便要被打為奴仆,發往各處從事雜務活計。

面對此況,即將三年期滿的道童們,各個人人自危,絞盡腦汁、費盡心機的都想要突破到煉氣境界。若是毫無突破的希望,則都竭力收刮錢財,準備用於之後的賄賂。

因為道童被打發為雜役後,不僅僅是會忙於雜事雜物,有礙於修行,更有可能會因為失去了庇護,任人魚肉。

許道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下山三月的,他口頭上是歷練、傳遞觀中的書信,實則是想撞機緣,甚至是叛逃。

舉幾例子,觀中煉丹看爐的道童時不時就會被用於試藥,以檢驗丹藥的藥性,因此暴斃者多達三成,其他中毒殘疾的也不在少數。

而諸如豢養妖獸、挖掘靈礦等活計,也是道童們殞命的幾大因素。

因此,道童們一旦沒錢賄賂分配的執事,便需要時刻擔心自己的性命。

許道想起這些,心中頓時緊了緊。白骨觀雖是一方修行之地,但觀中弱肉強食的,由不得他不警惕。

懷揣著各種的心思,許道走到了一間尋常的石屋前,他辨認了一下屋子便推門而入。

屋中有嬰兒手臂粗細的火燭在熊熊燃燒著,令室內亮堂,不似外邊一般昏暗。屋中極為簡陋,連桌椅都沒有,只有四張石床。

許道走進來,其中一張石床上正盤膝坐著一人。

對方同樣身穿灰色道袍,面容冷淡,正微眯著眼眸,不知是在觀想修行,還是參悟思考。

許道猜測是後者。

因為觀想修行要求環境安靜,白骨觀為此特意設立了宵禁的規矩,每夜都會有陰兵穿屋巡遊,防止打擾他人修行的情況出現。

果不其然,許道剛走進來,對方便睜開眼,“許道?”

聲音略顯冰冷,但清脆如鈴,是個女子。

白骨觀中,道童級別男女雜居,是不分男屋女屋的。眼前在石屋中盤坐的人,便是許道舍友中的一名女子。

對方眉眼冷淡,年紀和許道差不多大,她看向許道,目光落在了許道身後的骷髏身上,緊接著訝然說:“白狐!”

赤眼白狐被打斷了四肢,但還沒死,它模樣蔫蔫的,落在旁人眼中頗顯得可憐可愛,許是聽見了其他人的聲音,狐狸還強忍著嗚嗚叫出聲:“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