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鐘侓感冒本就沒好全,聲音微啞,短短幾個字像是在齒間磨出了血。

他找了那麽久的哥哥,有沒有可能是葉羨雲?

當局者迷,他目睹葉羨雲在葉母手下種種磋磨,為什麽沒有早些反應過來?老天爺再給他一次生命,是不是終於看不下去了,要他抓住這場重逢,把鐘家最後一個人拉出苦難之地?鐘家那麽多不幸,活著的人總該幸運一個吧?

眼眶迅速凝聚了淚水,鐘侓擡手重重擦掉,心裏湧起一股滔天恨意,葉家人既然不愛這個“兒子”了,為什麽不能早點還給他們?

哪怕是去年葉羨雲還有一個支離的家,今年什麽都沒有了。

憑什麽人販子的家庭比受害者還圓滿?得知真正的家人早已不在,哥哥到底會是什麽感受?

鐘侓竭力克制著毀天滅地的激烈情緒,深深呼氣,他沒有立場表現出悲傷,霍家到處是監控,蘇姨也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宗政暉呆若木雞地看著眼前真正的隊長,長得賢惠的這個是隊長?哭起來兇巴巴的……他心裏一緊,難道他認錯人,把隊長氣哭了?

隊長沒有家人,只有他們了,一起打了那麽久遊戲,自己居然分不清!宗政暉暗罵自己罪大惡極罄竹難書,正要自我檢討,發現氣氛不太對。

卓飲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不久前還在要求豪門太太去驗DNA,結合此時鐘侓的表現,他馬上反應過來,隊長懷疑被宗政暉認錯的青年是哥哥鐘雲。

來之前他跟宗政暉百般叮囑,千萬不能在霍家露餡,不要太激動,結果宗政暉一看見長得像的就先入為主含淚認親,不靠譜極了。

鐘侓礙於身份,有些話不能說,卓飲當即站出來,幫他把話說完:“我們前隊長鐘侓有個哥哥,兩歲被抱走,今年應該24歲,名字叫鐘雲。”

“你好,我叫卓飲,他叫宗政暉,都是鐘侓的隊友,暉哥昨晚夢見隊長,今天看見你側臉像隊長,失態了,請見諒。”

葉羨雲愣愣地看向鐘侓:“鐘路?”

鐘侓垂著眼站到一旁,努力置身事外,牙齒咬著舌側,“不是我。”

卓飲:“不是這個鐘路,是鐘侓,律師的律,雙人旁換成單人旁。”

葉羨雲臉色蒼白,唯余眼眶發紅:“你說他哥哥叫鐘雲?昨天有警方聯系我,說我的照片被人臉模擬算法匹配到了一個走失兒童,但沒有告訴我是誰。”

這下子宗政暉也明白過來,快速道:“隊長有他哥哥小時候的照片,你看看。”

他連忙打開微博,WN隊友隔三差五就要幫隊長發一條尋人啟事,很容易就在相冊裏找到照片。

葉羨雲只有小學以後的照片,兩者年齡差了幾歲,加上像素限制,不認識的人粗略看過,很難聯想到一起,可是兩張照片放在一起時,那圓溜溜的大眼睛,眉毛的走勢,耳朵的輪廓……都一一對應,鐘雲長大後穿校服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不一樣的是,兩歲的鐘雲在媽媽懷裏笑得見牙不見眼,從降生起就飽受全家人寵愛和歡喜。七歲的葉羨雲總是抿著唇做家務,被鄰居遠遠地攝影一張乖小孩的照片。

還用做DNA鑒定嗎?

幾個人沉默來回看著幾張照片,連卓飲都忍不住眨了眨眼,把淚水憋回去。

不僅是鐘侓念念不忘,WN也從來沒有忘記。每次獲獎、每次采訪,都有見縫插針地提起,可命運弄人,葉羨雲忙於學習、兼職,賺生活費、還助學貸款,他不打遊戲,他的時間被占滿,他此前從不認識一個叫Abandon的選手。

不,或許WN奪冠那一年,短暫在熱搜上碰過面。

或許鐘侓意外死亡時,又一次在沸沸揚揚中聽過。

蘇姨眼看幾個青年淚流滿面,終於在他們的討論中明白了始末,

因為霍喻熾熱的崇拜,她甚至比葉羨雲更加了解Abandon,她知道Abandon已是伶仃一人,已在一年前去世。

所有人都知道這一悲劇,唯獨葉羨雲還沉浸在和兩歲重逢的震驚中。

蘇姨雙手捂住了臉,人販子真是該死!

她悄悄地走開,準備一些蔬菜沙拉和黑巧甜點。

鐘侓背抵著墻,躲在監控死角,這是一種退縮的表現,他不知該如何告訴葉羨雲,父母雙亡的真相。

葉羨雲捧著宗政暉的手機看圖片,忽然,一些曾經看過的熱搜席卷了腦海,像一波巨浪直接將人沖垮。

“Abandon他……他是不是……”

卓飲和宗政暉看了看鐘侓,對方低著頭,顯然將告知權交給了他們。

卓飲嗓音幹澀道:“隊長一年前意外去世了,他的遺產,指定由失散的哥哥繼承。”

葉羨雲:“我可以看看他的照片嗎?”

“可以。”宗政暉伸手滑了下手機,微博置頂仍然是他們奪冠後拍的一張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