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一個願望(第2/3頁)

笑容僵在臉上。余葵正反思自己的連環信息是不是轟炸到了人家,信息框又一次彈來回復。

返景入深林:用不著羨慕任何人,所有人進入不擅長的領域一開始都很笨拙,想學會不擅長的東西,勢必要付出更多的精力,但凡能把基礎打牢,高中物理還遠遠不到比拼天賦的地步,不聰明也能學得好。

這是在開導她剛才那些抱怨嗎?

不知道是不是盯著電腦看久了,余葵的眼睛有點酸。

她開智晚,小時候的事大多記不清了,但還記得三年級期末,班主任跟外公談話。

“余葵這孩子可能不適合讀書,她不來學校也就罷,來了坐教室裏一堂課能聽前五分鐘都算認真,剩下的時間不是盯著人家辮子晃,就是在課本上塗小人,你說這怎麽教……”

從那時起,她身上“繡花枕頭”的標簽就沒摘下來過,大概都默認了是個笨姑娘,哪回考高分,才要被懷疑是不是偷抄人卷子。連老兩口都悄悄嘀咕,會不會是余葵小時候總發高燒,針水輸多了,對智商有傷害。

返景入深林是第一個這樣告訴她的人。

余葵忽然不再覺得換錯包是件糟糕的事了,丟了暑假作業和漫畫書又怎樣呢?像她這種敏感、自卑、又消極又脆弱的女生,如果不是陰差陽錯撿了人家的包,估計一輩子也沒辦法在任何人面前坦誠自己,哪怕隔著網線。

周日,為赴約交還書包,余葵午覺沒睡完就起床洗澡。

出發前,捏著老程給的五十元美發基金在附近修剪童花頭。

老街區物美價廉,才要八塊,大爺收了錢還意猶未盡:“姑娘,你那頭簾真不修嗎?眼睛都擋上了,我給你剪掉半寸,再修修眉,保準你跟那個娜塔莉波特曼一樣。”

“爺爺您還認識外國人呐,真厲害。”

余葵誓死捍衛自己的安全劉海,腳步悄悄往外挪,只等一找完錢就溜。

等老頭拿到趁手的剃刀,再瞧,門口已經沒了人影。

他搖頭嘟囔,“現在的孩子什麽審美,父母把模樣生得那麽好,非要撥片頭發下來遮上。”

隔壁美娟水果店老板娘記憶力驚人,時隔多年,余葵一進門,就把她認出來。

余葵本來只打算用剩下的錢買袋蘋果送網友,出來時,懷裏又多了幾顆免費的葡萄柚和一大把紅棗。她抱著超負荷的塑料袋踏上公交車,滿頭大汗提前抵達西昌路公交車站等待。

這一等,就是三個多小時。

她起先還能淡定地躲在公交站牌的陰影裏翻漫畫書,然後下午的天越來越悶、越來越熱。

先脫書包、又脫校服,直到整個人都像一條烘幹的鹹魚時,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猝不及防落地了。

學校七點晚自習,此時已經接近六點鐘。

余葵上學從沒磨蹭到這麽晚,她有點慌,想先回學校,又怕網友到了白跑一趟,可再不上車,晚自習就要遲到了!

偏偏她還沒手機,聯系不上對方,不清楚出了什麽狀況,只能來回踱步,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手表轉到六點二十分,眼見時間徹底來不及,她終於一咬牙,踏上了迎面駛來的公交車。

出門沒帶傘,害怕打濕了人家的書包,到站前,她幹脆把書包抱在懷裏護住,左手拎水果,使出吃奶的勁兒和跑八百米的速度,一口氣淌過馬路,終於在預備鈴響起的瞬間飛奔進教學樓。

樓梯間已經沒有學生了,剛剪的短發滴答往下落水,襪子也濕透,余葵現在活像只落湯雞,她上氣不接下氣,用殘存的意志力支撐著身體往樓上爬,心裏拼命祈禱新班主任還沒進教室。

差生本來就惹人嫌,總是遲到違紀會讓老師同學們更瞧不順眼。

人就是怕什麽來什麽。

路上跑得太急,水果店老板娘給套的塑料袋本就輕薄,承重一下午終於不堪重負,在換手時斷開,來不及反應,余葵回頭,水果和紅棗已經咕嚕嚕灑落一地。

雨天樓道濕滑臟亂,都是學生踩過的腳印,蘋果滾兩圈就裹上汙水。

閉眼兩秒,呼出口氣,她把書包背回身上,認命地往回走,蹲身將地上臟了的水果將就拾回破爛的塑料袋裏。

水滴順著眉骨滑進眼眶,不知是雨還是汗,蟄得她生疼,水果從指尖溜出去。

她倉促擡起胳膊肘,用校服胡亂蹭幾下,眼前的地磚紋路總算清晰,那顆沒抓穩的葡萄柚越滾越慢,最終停駐在對面的白色球鞋跟前。

球鞋的主人退了半步,球鞋移開,留下一粒被踩扁的紅棗。

“抱歉。”

從余葵的角度看去,那人左手拎著滴水的校服外套,身上大片水跡,顯然也被這座城市陰晴不定的天氣害得不輕。她剛想說沒關系,目光上移——

少年被大雨沖刷過的黑發和眉眼毫無征兆地撞進了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