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四個願望

床頭櫃頂的壁燈是暖色。

他俊美的臉映在光暈裏,歪頭,眼神遲疑地反應了片刻,身形緩慢從床上挪下來,坐在地毯上,把床讓給她。

“你睡。”

“你想得美,我要肥家睡!”

余葵說完又用扯一下自己不爭氣的腮幫子,努力糾正發音,“回、回家。”

胳膊仍被扣得死死的,她又暈乎乎沒個輕重,精疲力盡掙了半天,擡腕一看,時景的手背指甲已經被她抓得到處青紫,血痕斑斑。

這都不肯放!

502膠水都不帶沾這麽牢的!

把人撓成這樣,余葵多少有點內疚心虛,於是先發制人,給他大腦裏植入記憶:“我本人對你沒有意見,是這個剛剪的指甲它有自己的想法,喊你松手你不松,它才動手的,不關我余葵的事,知道了嗎?”

又得到男人甕的一聲“嗯”,她松口氣。

被拽著手腕,坐在高處累極了,余葵幹脆學他,一屁股滑坐在地毯上,背靠床沿,坐著坐著,腦袋疲憊地後仰陷入被子裏。

這一陷不得了,後腦勺像是被什麽輕軟蓬松的羽毛承托著,整個身體舒服伸展地漂浮到半空,眼皮粘黏,光暈裏的酒店天花板逐漸糊成一團。

一下、兩下……她忘記了身處何處,徹底闔上眼睛。

整個房間只剩下香甜淺淡的呼吸聲,還有空調運作的細微轟鳴。

時景趴在她半米之隔的床畔,側臉倚在臂彎,面對她的方向睜著眼睛。

渙散的瞳孔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聚焦,不變的是,他始終保持同樣的姿勢,一動不動注視余葵,像是已經成了一座雕塑。

她的臉頰擠在被子裏,腮肉堆作一個可愛的形狀,睫毛安靜乖巧地在眼瞼灑下陰影,瘦削的肩在燈下泛著乳白的光澤,毫不設防,好似他們這些年從未有過隔閡嫌隙。

來之前,他本來覺得自己混沌難受得要命,可此刻靜謐無聲圈著她的手腕,感受著真實的脈搏和體溫傳來,又覺得胸膛擁擠得很,連心跳也放緩了。

所有的焦灼、惶然…都被這一刻的溫暖驅散。

心尖生長出一種劇烈的歡愉和痛楚。

兩天沒合眼,但時景毫無睡意。

他只一想到,這最後的獨處時光將隨著天亮消失,就覺得心被一只冰涼的手狠狠攥住,無論如何不舍得闔眼,無數荒謬瘋狂的念頭在腦海中瘋長,沒有邊際的浪潮又都在她均勻的呼吸裏,一次次被強行按撫,歸於平靜。

他對世界什麽要求也沒有了,只希望這一夜能漫長點、再長一點。

讓他永生銘記,回憶起來時不至於空蕩。

淩晨一點,余葵口渴了。

喝酒後身上散熱快,水分蒸發過多,她半夢半醒翻了個身,只覺口幹舌燥,耷拉著眼皮爬起來,摸黑按照合租房的路線,去開冰箱拿水喝。

可惜她忘了手腕還握在別人手裏。

剛起身就重心不穩,被時景的長腿絆了一個大趔趄——

“小心!”

時景本就敏捷,又當了那麽多年兵,保持訓練的身體反應速度一流。

眼看余葵就要一頭栽倒,撞在床尾凳邊角,他忙伸展胳膊,掌心護住她額角,身形卻一時沒接穩人下墜的沖勢,成了個徹頭徹尾的人肉墊子。

余葵的下頜撞在他腦門上,痛得眼冒金星,捂著骨頭反應半天神經才緩過來。

再睜眼,視線在淚光中聚焦。

余葵腦子裏有一瞬空白。

天啊,她幹了什麽!

她為什麽趴在時景身上,這麽做夢是合法的嗎?

哪怕在夢裏,她都無法克制自己身軀軟綿,方寸大亂。

兩個人的肌膚隔著布料貼得密不透風,時景遲遲沒放下手,她也呆滯睜著眼沒動,呼吸交纏。

他們漆黑的眼眸倒映出彼此的輪廓,視線失控地觸碰交融,像是在彼此臉上落了根,纏綿得拉扯出千絲萬縷的渴求與溫情。

如果眼前這一幕是外國青春電影,這絕對是下一秒就要接吻的氛圍。

果然在做夢。

余葵想著,眼前突然天旋地轉。

時景翻身,她成了躺在地毯上的那一方,沉甸甸的重量覆下,她的胸腔的喘息聲不自覺重起來,看著男人修長白皙的頸俯下,沙啞的聲音輕問他——

“小葵,你還認得我是誰嗎?”

溫熱的氣拍打在皮膚上,像是砂礫在摩挲耳廓,惹人顫栗。

男人的眼神幾乎炙熱得將人燒起來。

余葵喉嚨幹渴地動了動,不敢直視,故意偏過頭不答,“這是我夢,你愛是誰是誰。”

下一秒,她的臉頰被他的掌心擺正。

他的眼神似是帶著隱秘難言的掙紮,卻還是哄她:“你好好看,你不能認錯我,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