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五個願望

從立志不肯再做鹹魚那天起,余葵就沒怎麽再經歷過放縱荒唐的假期了。

連續幾周,一到周末,她便不理郵件、不接稿、不工作,躺平了窩在家裏享受快樂,打遊戲、吃吃喝喝,卿卿我我。

坦白說,余葵並不是失去了進取心,只是工作環境變化之後,她忽然有點兒疲憊了。

新任主美Feynman是個職場高手。

向上截斷跟領導的匯報權,向下時不時約員工談心,提拔了幾位她之前不太重用的老員工,給與余葵往來較多的下屬重新分配崗位工作內容,大刀闊斧將她的團隊肢解重組。

余葵很清楚,他在刻意弱化她的領導位置,降低她話語權。

仔細想想,從他來到美術組後,余葵很少能暢通無阻地推行自己的想法,總要在她主導的內容裏,加一些礙眼的元素和內容來做平衡,兩者風格碰撞,最後呈現的效果,也許老板滿意,但在余葵眼中,只能算差強人意。

曾總顯然忘記了當初讓她主導技術的承諾,上司態度不明,總監便成了端水大師,每次到了開會扯皮敲定方案時候,結局都是她和Feynman各退一步。

每每從樓上歸來,余葵都感覺身心俱疲,像打了場大仗。

其實從前也累,但那種累有奔頭,她知道自己還能把內容做得更盡善盡美,在往這個方向努力。

現在的累,卻像根魚刺卡在喉嚨裏,逃避爭鬥一次,話語權就被削弱一分,她的精力全被細枝末節的瑣碎事情壓榨,都沒空好好畫畫。

周五晚間。

兩人洗完澡,又鬧了一陣。

沙發上,余葵精疲力盡躺下來,枕著時景的腿,找了本漫畫,擋著刺眼的光源蓋臉休息。

躺了好一會兒,她忽然把書拿下來,“時景,你說,是不是我心態有問題?”

“怎麽說?”

她眼神迷茫。

“從學校裏出來以後,一切都太順利了,遇到了很好的老師、很好的上司,以至於我以為世界就是這麽理想,還在用學生的方式思考問題,稍微的爭鬥摩擦就覺得累,可換家企業,也許還有別的Feynman等著我,假如避免不了同樣的困境,我是不是該調整自己?”

時景想了想,“如果是別人,我會建議他們迎難而上。”

“換成我就不一樣了嗎?”

余葵好奇。

“他們工作就只是工作,你工作卻是在完成夢想,如果這個過程讓你覺得束手束腳不開心,創作驅動萎靡,幹嘛還要往不擅長的方向勉強自己,調整規劃,把你熱愛且擅長的事做到極致就好。”

“喜歡你的人,只是希望你開心而已。”

余葵表面平靜,內心卻大定。

果然,無論人生什麽階段,時景都能成為她路上的導師和燈塔。

對北漂而言,北京這座喧囂冷漠的大都市,總叫人難以避免生出迷茫焦慮,但此時此刻,躺在男朋友腿上,那些感覺都離余葵遠去了,她有種無論做出什麽決定,從什麽樣的崖壁上掉下來,都有人能接住的篤定感。

他在燈下看文獻。

她在人肉枕墊上翻過身,側頭專心欣賞他的眉眼,哪怕從這麽死亡的角度,男人的臉線條也仍然鋒利流暢,光潔俊美。

她沒忍住伸手,越過文獻,指腹順著他的下頜描摹,滑到喉結,再動,被時景擡手攥住,他挫敗地嘆口氣,順手把文獻擱到一邊台燈櫃上。

“書翻開一整晚,五頁都沒看完。”

“怪我!”

余葵也覺得這樣不好,縮回指尖,撐著他膝蓋爬起來,“我現在就走,你看書吧,我去打遊戲——”

話音沒落。

手腕被時景束住,稍一用力,便把她扯回來跨坐他腿上。

男人的T恤領子松垮,冷白的頸間浮起青色脈絡,傾身時,低沉慵懶的咬字吐音,氣流幾乎撞在她耳朵上,擾得人暈暈沉沉。

他說,“怪我,色令智昏,耽溺享樂。”

熱戀中的情侶,不需要過多言語,眼神一交匯就拉扯,曖昧的氣氛再次升溫,正吻得難舍難分,門鈴突然響了。

余葵一激靈。

嘴唇紅腫把人推開,“我沒點外賣啊,是你點的嗎?”

時景蹙眉,顯然沒有。

余葵突然慌起來,“這個點…會不會是你媽媽過來?”

“不會。”

時景開口,“她從沒來這邊找過我。”

余葵伸手夠到外套,正打算去門口看看貓眼,手機響起來。

是她爸程建國打來的。

“小葵啊,我跟單位請假,來北京一趟,現在到你租的房門口了,你下班沒,在裏家嗎?”

平地一聲驚雷!

余葵腳上一踉蹌,差點沒站穩。

“我在,我在家…在洗手間,洗澡來著!”

趿著拖鞋往離門口最遠的房間跑,邊跑邊壓低聲,“爸!你怎麽忽然來了,早點給我打電話,我去機場接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