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人質

沈棟已經完全失去了初進警局時的鎮定,極端崩壞的情緒讓他面目猙獰。

他知道以市局出警的速度楊維平早該到了,之所以到現在沒見到人,只能說明楊維平壓根不會來。

天台周圍的護欄實在太矮,沈棟只能拖著楊玉寶縮在地上,用身後的矮墻擋住狙擊手的視線。

楊玉寶被拖著在粗糙的水泥地面拖行,水手裙下面兩條白花花的大腿已經傷痕累累,膝蓋被磨得血肉模糊。

沈棟狠狠勒住她的喉嚨,把槍口塞進她嘴裏,怒吼:“再亂動我一槍打死你!”

周圍的特警像兩道密不透風的人墻,沒有任何退步的趨勢。

楊玉寶的俏臉上眼淚混著灰塵,嘴裏的含著槍口不停地發出嗚嗚的聲音,眼淚像開了閘的水龍頭,仔細聽仿佛還能聽見她含含糊糊地呼喚著爸爸。

楊維平坐在科技館地下停車場裏的指揮車上,面前屏幕的光落進他眼裏,看不出任何可以被稱為表情的東西。

屏幕上是天台傳回來的實況畫面,楊玉寶的哭聲在耳麥裏格外清晰。

作為一個父親,他現在本該站在歹徒面前,拼盡全力也要保護自己的孩子。

可他不僅是一個父親,他還是一個警察,一個幹部,他的身份束縛著他,每一雙看向他的眼睛都是加注在他身上的枷鎖。

車廂裏並不缺人,卻很安靜。

每個人都清楚知道楊維平接下來會下達什麽樣的命令,現實會比電影裏的表象殘酷一百倍,那些英勇就義、自我犧牲的英雄大多都並非自願,是肩頭的責任和社會的壓力逼迫他們做出對自己最殘忍的決定。就像此刻,人人都知道沈棟非抓不可,就算楊維平同意沈棟的要求,上級部門也會立刻制止執行,相比A館廣場上的那三千多學生群眾和罹博盛的命,一個楊玉寶又算得了什麽。

法治社會,在千千萬萬雙眼睛的凝視下,沒有誰的個人決議可以最終決定事件的軌跡。既然事實已無法扭轉,楊維平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主動做出犧牲。

凝重的空氣在狹窄的車廂裏彌漫,墜得人腦瓜疼。

突然,屏幕畫面中出現了異動,天台入口的小門裏簡橫沖了上來,特警隊井然地讓開一條道。

楊維平的眉心皺起,他看到了跟在簡橫身後的一群人裏有一張熟悉的臉。

沈棟見到余霆的出現臉上也露出了一瞬間的空白。

天台的風很大,余霆是整個天台上除了沈棟和楊玉寶之外唯一沒有穿防彈背心的人。

在上來之前簡衡給他遞了背心,但是余霆不知為何沒有穿上。

其實沈棟跟余霆正面交鋒的次數極少,但沈棟對這個余霆可以說是恨得牙癢癢。如果不是余霆從中攪局,就憑市局那幫烏合之眾能奈他何?他利用老樓設下那麽大一盤局,就是要拿溫遙做替死鬼,一切明明盡在掌握之中,可偏偏冒出來這個余霆!!

沈棟不知道是在憎恨,還是在竊喜,雖然來的不是楊維平,但沈棟知道,這個余霆是現場最有決策權的人。短短片刻,他就從一眾機械的活人裏找到了談判的對象,說話都不再是亂吼,而是有了目標:“給我一輛車,我出了綝州就放人。”

余霆不是沒聽見,只是覺得沒必要回答。

他在毫無保護措施的情況下朝沈棟走了幾步,沈棟立馬提著楊玉寶的脖頸:“聽見沒有,給我一輛車!!”

余霆站在天台中央,凜冽的風煽動他的衣角,姿態和神情極致冷靜,渾身上下沒有半點緊迫感。

沈棟已經無路可退,他壓上了手裏所有的籌碼為自己搏一條活路,換來的卻是對方全然無謂的冷漠,這讓他怒不可遏。

他一把把槍口從楊玉寶嘴裏拔出來,指著余霆的腦袋:“我知道你們想幹什麽,你們想從我嘴裏套出賽神仙的線索,我沒那麽蠢,我身上背著人命,落到警察手機裏橫豎都是個死,還有溫遙那個小妖精,我真後悔沒多幹他幾回,我要是早點幹死他你們誰都休想抓到我的把柄!”

余霆不置可否,輕飄飄地看了一眼呆滯的楊玉寶:“你知道她是誰嗎?”

沈棟冷哼:“她是楊維平的種!”

“沒錯。”余霆平淡開口,“與其抓她還不如抓個普通市民,市民死了輿論會抨擊警方草菅人命,可她死了,人民都會贊揚楊局的犧牲精神,我說得對嗎?”

“!!”沈棟持槍的手一顫。

余霆繼續道:“你是不是覺得楊局為了保自己的女兒一定會受制於你,從而乖乖聽話?”他說著淡淡一笑,“你要是悄悄綁架她,暗地裏進行勒索也許還能得逞,可是在眾目奎奎之下,你覺得他一個公安局副局長敢徇私枉法嗎?”

沈棟:“!!!”

余霆仿佛無所忌憚往槍口前邁了兩步:“在這裏的是市區特警部隊,不是人民公安警察,如果你提出見楊局是指望他來救你,我勸你死了這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