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安寧

馮萬歲的寨子裏雖然安全,但環境也沒比那個小醫院好多少,才住了兩天余霆就又開始感染發燒了。

余霆手上的燒傷反復發炎,黎縱不得不把回國的日程提前,馮萬歲的船把他們送到了華國的邊境,安全移交給了華國邊防。

邊防的軍艦上提前預設了無菌艙,軍醫在艙裏給余霆處理傷口,黎縱在外面甲板上坐立不安,身上像是爬著一千只螞蟻。

祁鈺坐在遮陽傘下的躺椅上,悠哉地欣賞沿途的江景:“你行了,他是消殺診療,不是分娩,你能不能坐會兒了?”

黎縱在旁邊的躺椅上坐下來,他這兩天才發現祁鈺、聞盡和聶新城之間的區別,三個人表面上都是斯斯文文,但各有各的欠,祁鈺是說直話從不繞彎子,聶新城是渾身陰陽怪氣永遠都在繞彎子,聞盡境界比較離譜,就像個出家人一樣,做什麽都一副不鹹不淡的樣子,就差把“世外高人”寫在腦門上了。

這三種人,在哪兒都很討人厭。

黎縱看著江面上的鷗鳥:“祁老四。”

祁鈺扭頭錯愕地看著他,這一路黎縱但凡開口就是在罵他,這心平氣和的一幕讓他多少有點不適應。

黎縱手肘撐著膝蓋,看過去:“謝謝。”

祁鈺瞳孔肉眼可見的放大,看著黎縱拿起小桌板上的半杯桑米酒沖祁鈺點了一下,仰頭喝了幾口。

祁鈺機械地拿起酒杯,喝之前腦海裏還閃過了一個念頭,黎縱會不會給他下毒了?

黎縱看著遠處江岸上的茂密叢林,聲線松松垮垮:“其實我沒那麽厭惡你,過去我就是氣我自己,又找不到別的地方發泄,就全賴在你頭上了,那天在新廟揭你傷疤是我沒分寸,你別放在心上。”

祁鈺愣愣地看著他,然後笑了:“我跟一個神經病計較什麽。”

黎縱瞅他一眼:“你為什麽拒絕調到市局?”

祁鈺調笑道:“怕你給我穿小鞋。”

黎縱不聽他扯淡:“其實我之前是騙你的,林浮生跟簡衡還沒在一起。”

祁鈺低著頭,沉默了許久:“哦。”

從黎縱的角度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們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不想插手你們的事,可我也不能騙你。”

祁鈺深吸了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你放心,我不去市局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為什麽?”黎縱問。

祁鈺看著手裏的酒杯,眼神卻仿佛看進了久遠的回憶裏:“知道六年前的富商保姆縱火案嗎?”

黎縱點頭:“聽過,那件案子發生在淮南西區,當時林浮生被兇手鎖在受害者家的地下室裏,火災現場有汽油助燃,情況非常危險,簡衡和林浮生好像就是從那個案子認識的。”

祁鈺勾了勾嘴角:“起火的時候我也在地下室裏。”

黎縱詫異了一下。

祁鈺繼續回憶:“起火時地下室裏有三個人,被綁架的小男孩,林浮生,還有我,當時林浮生受了傷,那個孩子也吸入了濃煙陷入窒息,我選擇了先救那個孩子,在我第二次想返回地下室時,助燃劑已經燒到了一樓……我撥打了消防的電話,就把立馬送那個孩子去了醫院。”

黎縱皺眉:“你把他留在了地下室裏?”

“嗯。”祁鈺看著遠方那個,“到最後那個孩子也沒救活,浮生被簡衡救了,我因為私自違規調查導致悲劇發生,我背了處分,下調到基層三年,我還向上級否認了我和他的關系,他在醫院躺了三個月,我一眼也沒有去看過他。”

祁鈺說著自嘲一笑:“是我自己選擇放棄,從我丟下他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失去他了。”

黎縱不知道如何評判,但僅以警察的身份來論,祁鈺沒有做錯,但是林浮生也沒有錯。

“難怪林浮生不愛提以前的事,”黎縱搖著杯子嘆氣,“你不是怕我給你穿小鞋,你是自己沒臉見他了吧。”

祁鈺笑出了聲,揚聲道:“是啊,我是沒臉去見他,所以你最好引以為戒,以後做事不要那麽固執,多聽聽別人的意見,警界又不是只剩你一個人,你身後有一支滿建制的稽查隊,別自己悶著頭趕死。”

黎縱覺得他在破壞氣氛,真是三句不離說教:“你少對我指指點點,給你點顏色你還開染坊了,我可不像你,我比你穩重多了,我可是有女兒的人。”

祁鈺一口把酒幹了:“是,恭喜啊,你的堅持沒有白費,終於圓滿了。”

“什麽女兒?”余霆推開艙門走出來,一臉茫然。

“余霆,”黎縱趕緊扶他坐下來,“處理好了?沒惡化吧?有沒有打麻藥啊?”

“沒有,別動我,你怎麽還大驚嚇怪的。”

“我就看看……”

祁鈺站起來,杵著他的拐杖往回走:“不看不看,長針眼。”

余霆還想問問他的腿傷怎麽樣了,杵著拐還跑得那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