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2/2頁)

“我知道了,那我們先不用這個炸藥包,先按兵不動,趙家如今內部多有不滿,有說與江家撕裂的,還有倡導還是保持友好關系的,江家老爺子表面和趙家友好,但也不會允許欽書,把手伸到自己碗裏,他口口口口,相信還能擋一會,這段時間,讓二爺休養,夠了。”

林伯聽到這兒,那顆七上八下的心才勉強安定了一些,他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從後視鏡看看蘭燭。

她表情自若,邏輯清晰,他不過是昨天才跟她說的這裏面的家族紛爭,這麽短的時間她就能分清楚形勢,冷靜分析,比他這個當局者清醒多了。

她才二十二歲,理智冷靜、殺伐決斷,面對這些男人之間的爭權鬥勢一點都不慌亂,跟三年前站在浮京閣面前的她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他就知道,這事,得找阿燭姑娘。

果然是二爺帶出來的人,她和二爺處理事情的方法和態度,簡直如出一轍。

車子到浮京閣門口的時候,風雪已經停了。

蘭燭從車子上下來,一腳踏入浮京閣的院門的時候,林伯微微躬身,退下了。

跟從前一樣,灰白的矮墻雕著麒麟搶月的奇異圖案,紅磚灰瓦的飛檐翹角依舊孤寂,房屋脊梁上頭的脊獸神態各異,在雪光下遺世獨立。

屋檐廊柱間原先布滿的暖黃的燈色都消失不見了。

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進來的時候,那暖黃色的燈光像是從龍鱗上借來熠州生輝的顏色,近乎是要把單調的黑夜撕開一個大口子,把濃烈的彩繪潑灑於天地。

如今,只剩幾盞孤燈,在風中跳躍。

她之前以為這浮華的地方住著的人應近乎醉生夢死,應站在財富的巔峰上,俯瞰人生。

如今看來,那只是江昱成為了驅散這院子裏漫天的死寂而打造出來的一場熱鬧的遮掩。

高大的古樹把樹杈交錯進雲裏,遮天蔽日,老腐的軀幹插進土裏,樹枝交纏處密地飛不出去一只鳥。

蘭燭擡頭,正廳正上方的匾上依舊用小篆寫著的“浮京一夢”。

她輕聲往偏廳的書房走去,門未關,對開的幾扇雕花窗門也都往外敞著,對流的空氣吹得屋內的簾子張牙舞爪的,站在那亭裏,頓時覺得風從自己的衣袖裏拼命地往自己胸口灌著,毫無遮擋地傳來刺骨的寒意。

桌上,用硯台板壓著泛黃的書信,大多數已經被吹落在地上,一陣一陣的風過來,原先落在地上的紙張又隨著風卷動,像是進入了一個無限循環的碎紙機中。

蘭燭彎腰撿起一張。

這些信,應該就是林伯口中說的,每年除夕他母親寄回來的那些。

信中的內容都大同小異,開篇的噓寒問暖簡短,後面是長篇大幅的對於所處現狀的控訴,最後的落筆訴求也很明確,讓他早日達到江家的要求,早早接她回來,讓祖父和父親承認她的存在。

一陣苦澀逐漸從蘭燭的心頭蔓延開來。

局外人一看這信,就覺得有問題。

做了母親的女人,心思細膩的應當比蠶絲還細,落筆給自己的孩子的時候,誰又會提那些苦難。聽林伯說起江昱成的母親,那樣的溫柔和柔軟,她應該唯恐給自己的孩子施壓,唯恐他背負壓力過的不快樂,又怎麽會在信中寫那些讓人喘不上氣來的希冀和急不可耐的催促呢。

目的性這麽強、誘導性這麽大……這信,怕是偽造的吧。

蘭燭都能看出來,江昱成難道看不出來嗎

還是說,他也在騙自己,一天一天地騙自己,直到真的騙過了自己。

活在殷切的希望和急切的敦促中,那或許就是他二十幾年來的人生意義吧。

直到他最後知道了,這一切都是假的,全都是騙他的。

他母親早在十八年前,就過世了。

他沒見到最後一面,卻一直認為她在等他帶她回家。

所有人埋藏了這個秘密。十八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