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3/3頁)

他一路開車回到了那個承載了他幼時回憶的小縣城。

他對自己的親生父親可以說是沒有一點感情,如果不是郗曉提起來,他連這個忌日都不記得了。

十年來,母子二人都沒有來看望過這個早亡人。

公墓的位置偏僻,郗原兜了好大一圈才找到了談學坤的墓碑。

墓碑簡陋,周邊滿是雜草泥土,就連碑上也一副長久沒有人打理的樣子,落滿了灰塵泥點。

郗原點了根煙站在墓碑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塊冰涼肮臟的石板,眼底沒有一絲情緒。

“活著的時候作惡,死了自然沒人看你。”

他擡腿在墓碑上踹了一腳,落下一片灰塵,也露出了墓碑上他和郗曉的名字。

“嘖。”郗原蹲下身,看著墓碑上刻著的“妻:郗曉,子:談沉”這幾個字,笑出了聲。

想著自己小時候挨的打,母親身上褪不去的疤,他從墓碑旁邊撿了一塊兒尖銳的石頭,將自己和郗曉的名字劃得面目全非後,方才滿意地站起身。

“郗曉不是你老婆了,談沉也不是你兒子了。”郗原將石塊兒砸在墓碑上,“你一個人死著吧,沒人會再來看你。”

上香燒紙是不可能的,郗原沒把這座碑踹了,沒把裏面的骨灰盒端出來揚了都算他對這個父親的最後一點憐憫了。

從公墓出來後,他沒急著回到S市,而是開車去了小時候住的那個小鎮裏。

他擡起頭看向了那扇熟悉的窗戶,有個紮著小辮子的女孩兒撐著腦袋看著窗外,看到郗原的時候,擡起手揚了揚,脆生生地喊“原原哥哥!”,邊喊邊往樓下沖。

小時候景星川也是這樣,嘟著嘴夾著支鉛筆,撐在窗台上沖他喊“沉沉哥哥”。

“跑慢點吧你。”郗原看著奔向他的小姑娘,擡手拽住了她的小辮子,“也不怕摔了。”

小姑娘嘟起嘴:“別揪我辮子!”

“病怎麽樣了?好點沒?”郗原不僅沒有松手,還拽著她的辮子扯了扯。

“哎呀!!”小姑娘被扯了辮子,氣的直跺腳。

“小原今天怎麽來了?”屋子裏走出了個淳樸的婦人,“剛好最近櫻桃熟了,我去給你摘點兒。”

“行,謝謝姨。”郗原倒也沒客氣。

“謝什麽,我們家姑娘能治病還得謝謝你。”婦人邊說邊往後屋走,“況且這棵樹我們搬過來的時候就在這裏了,怎麽說也不算我們的財產。”

“原原哥哥,你快撒手!”小姑娘擡手直拍郗原的胳膊。

郗原松開手後,瞧著小姑娘準備跑路的動作,眼疾手快地伸手再一次揪住了她的辮子。

“你又欺負我!!”小姑娘呲牙咧嘴地看著郗原,“你小時候也這麽欺負原來住在這裏的哥哥嗎?”

這一戶人家為了給家裏的小女兒養病剛搬過來的時候,正巧碰到站在家門口發呆的郗原,一來二去間知道了郗原以前也是這個小鎮裏的住戶,而他們搬來的這一戶正是郗原在鎮裏最好的朋友的家。

他想起來景星川小時候也是為了養病搬來的這個小鎮,對著這個小姑娘便起了惻隱之心,從拿著張榮給的零花錢給小姑娘買糖,到拿著職業選手的工資給小姑娘找醫院,明裏暗裏接濟了不少。

“那倒沒有。”郗原松開了她的辮子,“我哪裏舍得欺負他?”

“那你這麽大個人了欺負我算什麽呀!”

郗原一個二十來歲的人,對著一個六七歲的姑娘絲毫沒有罪惡感:“你好欺負唄。”

“略——”小姑娘對著郗原做了個鬼臉,一溜煙地跑上了樓。

婦人拿著一袋櫻桃走出門差點和小女兒撞上,她無奈地看了一眼女兒的背影。

“小姑娘不懂事兒。”婦人將手中的櫻桃遞給郗原,“別生氣啊。”

“她挺活潑的,精神挺好。”郗原接過櫻桃,笑了笑。

“你最近怎麽樣,找到想找的人了嗎?”

郗原輕輕搖了搖頭:“沒呢。”

當年他因為父親酗酒過度意外死亡後,跟著母親改嫁到了別的城市,換了姓名重新生活,等他能夠獨自回到這個小鎮時,那個會乖乖喊他“沉沉哥哥”的小嬌氣包已經搬了家,至此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

“沒關系,有緣人總會相見的。”婦人露出了和藹的笑容,“回頭找到了願意故地重遊就帶他來我們家玩,姨做一大桌好菜給你們吃。”

“好。”

他擡眼看著重新趴回了窗台的小姑娘,輕聲開口。

“總會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