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若謝家一早就發現了呢?

這是個好問題,但並沒有難住歲安,她小手一攤:“這很好呀,謝家慧眼識珠,真跡不至於蒙塵。”

玉藻失笑:“奴婢的意思是,倘若謝家一早看出,長公主給的是臨摹,您給的才是真跡,會不會因此有什麽猜測。”

歲安:“你也說是猜測,他就是從東街猜到西街,從初一猜到十五,沒有求證,那不還是猜測麽?若他真想弄個明白,自會找能給答案的人去驗證猜想。”

這個人,只能是母親靖安長公主了。

球踢回母親腳下,至少母親有主動權,不至於出事。

玉藻笑起來:“女郎說的有道理。”又道:“可長公主為何有此一舉呢?”

為何?

歲安臉蛋一垮,還能為什麽,分明就是想捉弄……

等一等。

歲安過了剛才那陣急火,冷靜下來。

母親為人雖然談不上溫柔可親,但何時做過這麽無聊的事?

讓她這個女兒在謝家面前丟醜,對母親來說有什麽好處!?

這一瞬間的遲疑,讓原本並不好奇的歲安也生了求證之心,回到北山後,她一下車就要去找母親,結果就見母親和佩蘭姑姑立在夜色中,像是等了許久。

歲安一愣,趕忙過去,靖安長公主伸手將人拉到面前,臉上竟帶了些擔憂:“怎麽了?聽說你都氣哭了,沒事吧?”

歲安:……?

靖安長公主沖身後一瞪眼:“做事糊塗的東西,還杵在那兒做什麽?”

佩蘭姑姑一聽,連忙上前,語態懇切:“女郎恕罪,今日公主命奴婢去取吳聖真跡,不料奴婢眼拙,竟將女郎臨摹的那副畫送了出去,還勞女郎跑這一趟,老奴該死。”

歲安一愣,問:“母親不知道那是臨摹的嗎?”

靖安長公主猶如蒙受天大的冤屈:“你將母親看成什麽人了?用你的腦子想想,那是給謝太傅賀升遷之喜的贈禮,母親送一副臨摹仿品給人,就是為了看你的笑話?世上有這麽荒唐的事、有這麽荒唐的母親嗎?”

說著,長公主拉過歲安,認真道:“我也是聽你父親提了一嘴,才知道鬧了這麽個誤會。如何?謝府那頭怎麽說?可有解釋清楚?”

歲安眨巴眨巴眼,斂眸道:“已解釋清楚了,應當不會有問題,若太傅察覺端倪,事後找來,也只能勞母親同太傅解釋了。”

靖安長公主一聽,笑道:“那就好,後續若有事,母親應付就是。”

歲安還是懷疑:“母親真不知送出去的是假的?可父親說……”

“他又胡說八道什麽了?”靖安長公主臉色頓一沉:“你父親一向唯恐天下不亂,你被他唬得還少了?”

說著,她又嘆息起來:“你這孩子,說你老實,有時候又有些機靈,說你機靈吧,有時又軸得很,腦子怎麽轉不過彎兒,說什麽信什麽呢?你這樣,以後出了門,哪個能放心?”

歲安被說服了。

母女兩原地破冰,手挽著手往回走,靖安長公主跟她擺弄剛剛做的指甲,說是要給她也染一個,歲安欣然應下。

沒多久,遇見一路找出來的李耀,李耀一見母女兩個,剛要開口,結果這二人神情同步,雙雙翻了他一眼,擦肩而過。

隱約傳來歲安認真補充情況的聲音:“若謝太傅一眼發現先時送的是假的,後來送的是真的,會不會以為母親有意為之,誤會或是揣測什麽?”

靖安長公主捏著嗓子誇張道:“這有什麽好揣測的,不小心送錯了唄。心思多的人,哪怕你沒送錯他也會多想——哎呀你怎麽送了一副真的,又送一副假的呢。攔不住的嘴,按不住的心,都是這樣的,誰認真誰就輸了。”

少女反應很快:“可是沒有第一次送錯,也沒有第二次補送了呀。”

靖安長公主:“……哎你看我這個手指甲,夜裏顏色是不是不如白日?要不要換一個?”

“是這裏太暗啦,母親夜裏多在房中,沒大礙的。這個顏色白日裏更搶眼。”

“喔,有道理。”

李耀愣在原地,目送著母女二人漸行漸遠,短暫領悟後,他長嘆一聲。

得,又他背鍋。

……

另一頭,謝原把友人安頓好後,趁著開宴前先去找了謝升賢,行至一半遇上謝升賢派來請他的人,他越發覺得今日之事暗藏蹊蹺。

一進書房,謝原便瞧見祖父將書案上的東西全移開了,那副吳聖真跡邊對邊角對角的攤在書案上,謝升賢負手而立,神情裏是得見佳作的欣悅與滿足。

謝原是書房常客,對這熟得很,他眼一偏,發現書案邊的畫缸裏多了一幅用錦袋裝著的畫。

“祖父。”

謝升賢應了一聲,示意他看畫:“來瞧瞧。”

謝原知道祖父所好,走過去陪同欣賞,同時靜候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