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知過了多久,謝原終於從昏迷中轉醒。

入眼是座荒屋,透過窗戶可見外面已經入夜。

屋內沒有生火,適應後也能看清,他被捆了手腳,屈膝坐在地上,背靠冷墻。

李歲安挨著他,也是相同處境,好在身無外傷,意識清醒。

門口守著兩個蒙面人,謝原試圖套其來歷,以尋自救對策,奈何這兩人活似木樁門神,只守不應,謝原問了幾句,無果,只好放棄追問,轉而詢問李歲安。

“李娘子可知這些人的來歷,或有何線索?”

歲安學謝原壓低聲音:“我也不知。”

謝原默然。

他們醒來,對方不聞不問,他們交談,也不管不顧,像是防著被他們套出什麽線索。

明著問不出底細,便只能用誆的了。

謝原略一思索,目光鎖定在李歲安身上,忽道:“可謝某覺得,對方像是沖著李娘子來的,你再想想,只有知道主謀是誰,才知如何談判自救。”

歲安微愣。

謝原聲音比剛才大了些,似乎相當心焦意亂。

他……在遷怒嗎?還是害怕?

見歲安不語,謝原越發顯出焦慮與急切:“李娘子別忘了,過了今夜就是春神祭,李娘子是聖人欽點的春祭福女,萬眾矚目,你若缺席,聖人必問行蹤,此事便將鬧大。你便是為了自己的清白,也該好好想想!”

暗色中,門口那兩人同時有了動靜,雖然細微,但謝原還是察覺了。

他們在聽。

正當謝原打算繼續引導李歲安時,沉默的少女忽然問道:“你什麽意思?”

習慣黑暗後,視物越發清晰,謝原甚至能看清李歲安蹙起的眉、緊抿的唇,以及她渾身上下突兀生出的尖銳感與夾雜其中、若隱若現的委屈感。

這與她此前所表現的乖巧無害截然不同。

“謝大郎君!”歲安拔高嗓門,是情緒催動所致:“你現在是在怪我?是要將所有的責任歸於我?是我得罪了人引來災禍、害你有此一劫?”

三個問句,氣勢層層拔高,一聲更比一聲尖。

謝原給問愣了。

這李歲安,眨眼間撒潑功力暴漲啊。

“不是……”你冷靜點。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歲安兩腳在地上蹬啊蹬,哭喊起來。

女人的情緒如海波翻騰,一浪蓋一浪,飛快攀升,下一刻,歲安渾身上下都開始演繹著一種叫做崩潰的情緒——

“分明是你將我約出來才被這些歹人暗算,你怎麽不說是你自己得罪了什麽人連累了我!這與我有何關系!我要回北山!我要回北山——”

最後一個字化作尖銳叫聲,守門的二人倒抽一口冷氣,飛快擡手捂耳。

謝原緊挨風暴源頭,整個人當場麻掉。

他甚至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在李歲安的尖叫聲中聽到了類似飛禽鳴叫之聲。

謝原沉下臉,努力朝外間移動身體,與李歲安拉開距離。

“把她的嘴堵上!”連守門的蒙面人都忍無可忍,打算對李歲安動手了。

就在兩人起身走過來,越過謝原的瞬間,原本對李歲安一臉嫌惡的青年眸光猛沉,眼中只剩淩厲冷意。

他從醒來便開始以內勁掙脫繩索,雙手已然自由,此刻正捏著兩塊房梁上掉下的瓦礫碎片。

在他們碰到李歲安之前,他可從兩人背後擲瓦飛穴將之定住,以搏生機。

正當謝原準備動手之際,外面忽然傳來男人的大喝聲。

他喊的是屋裏二人的名字,詢問發生何事,用的是東南沿海一帶的方言,嘟嘟噥噥,與官話差太多,一般人根本聽不懂。

謝原的偷襲計劃戛然而止。

他飛快將手腕上的繩索重新繞好,瓦礫入袖,面不改色的坐了起來。

門被踹開,一個高大的黑影走了進來,還是用方言——

“你們兩個在幹什麽?”

一人直接用身上的幹糧堵了李歲安的嘴,另一人解釋——

“霍哥,這女人太能叫了,我耳朵都要穿了!”

“就是,堵上也好,不然招來追兵就麻煩了。”

霍嶺沉默不語,忽然轉頭看向一旁。

謝原凝視著霍嶺,目光不閃不避,帶著不加掩飾的探究和審視,似乎很想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霍嶺眯了眯眼,並不理會,繼續用方言和同伴交流:“她是貴人嬌娘,能經得起幾番折騰,人得活著,否則我們拿什麽去春神祭?”

兩人一聽,還沒反應過來,貴人嬌娘李歲安忽然嘔了起來,伴有呼吸困難之相。

她的樣子實在嚇人,謝原忽然想起關於李歲安身患隱疾的消息來,根本來不及思考,大吼道:“李歲安身患隱疾,眾所周知,你們這樣會弄死她的!”

霍嶺眼神一變,直接上前,仿佛沒用力就將地上的少女拉起來扛上肩頭,接著一通猛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