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同樣的夜色裏,北山閨房燈火長明。

歲安散了長發,獨坐妝台前回味這兩日發生的事情,末了,忍不住想到謝原的話。

【……偶爾在俗世染缸裏打滾一遭,無論所遇何事何人,待回山中,滿身斑斕皆可洗脫。不聽、不看、不在意,便不擾心……可俗世人多,桃源難得,不是哪個人都能得此等避風之所,如何不羨慕呢?】

“一個人想什麽呢?”

歲安站起身:“母親怎麽來了。”

靖安長公主拉過歲安的手,“本要睡了,可一想起你將將被擄劫,便膽戰心驚難以入眠,總要來看一眼才放心。”

歲安忙扶著母親去一旁坐下。

靖安長公主撈過歲安的長發,五指輕梳:“嚇壞了吧?”

歲安搖頭:“玉藻她們來的很及時,我沒有受傷,也不害怕。”

靖安長公主露出戲謔的表情:“沒有受傷是因為救援及時,不害怕,難道不是因為有人相伴?”

歲安心頭一動,覺得母親話中有話,索性靜候下文。

果然,只聽母親道:“你們二人意外被擄,消息封鎖及時,沒有走漏分毫,自不會受此所困。不過那謝大郎君是長安城裏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還未成家,那麽巧,你也到了議親的年紀,若你們彼此有心,此番際遇倒成緣分了。”

歲安:“……啊?”

靖安長公主拍拍她的手,笑容不變,言詞卻悄無聲息強勢起來:“謝大郎相貌出眾,文武雙全,與你正是相配,女兒家有時不必過分矜持,若你覺得謝原也可以,母親便為你說下這門親事。”

聽起來像是商量,實則是一點商量的意思都無。

看著怔愣的歲安,長公主的表情慢慢淡下來:“怎麽,還沒放下那件事,當初與母親做的保證,都忘光了?”

趕在母親不悅的前一刻,歲安回神,柔聲道:“母親哪裏的話,過去的事我已忘了。況且婚姻大事,本該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我與謝家郎君相識不久,若謝郎君無意,女兒萬不能勉強,謝家……”

“你多慮了。”靖安長公主重新露笑,儼然是慈母模樣。

“你是何等身份,只有百家爭求的勢頭,萬沒有上趕去求的道理。把心放穩當,謝家無意,本宮絕不勉強。”

長公主握緊歲安的手:“再則,無論選定哪家郎君,也不是叫你立刻與他成親做夫妻。習俗是定親後百日完婚,最快最快也要一兩個月籌備,足夠你們培養感情。若對方真的不配托付,別說定親,就是成了親,母親也得把你要回來!”

話說到這裏,歲安似乎也沒什麽好反駁的了。

她腦海中浮現謝原的臉,一時也說不清心中何等滋味,見母親盯著自己,儼然是在等一個明確的答案。

“母親安排便是。”

靖安長公主笑開了顏:“好,你且等好消息!”

……

“讓、讓大郎聘靖安長公主的女兒為妻?”孫氏從公爹口中得此消息,驚得站了起來。

那她豈不是要與靖安長公主做親家?

謝升賢:“此事我已問過元一的意思,北山這門親事不算折辱元一,說高攀亦不為過,你們終究是元一的父母,此事尚需你們操持。”

這話詮釋一下,也可以說成——我已做主了,但事兒得你們忙。

謝升賢膝下四子二女,無一人能讓他交托家族重擔,直至長孫謝原出生,因其聰明伶俐天賦極佳,自小就是謝升賢親自教養,一雙父母反倒不能直接安排。

可再聰明的孩子,也需要成長和磋磨,在謝原能夠獨當一面之前,謝升賢都不能退下來。這也是為什麽這麽多年來,謝升賢能在府中說一不二,謝原之威望更勝其父。

所有人都知道,謝原遲早是要掌家的。

謝世知知道父親的脾氣,與妻子孫氏對視一眼,再不多言。

謝升賢:“我會先同北山那邊試探一二,若一切順利,你二人好好籌備,得做體面。”

從謝升賢書房出來,孫氏迫不及待拉著謝原追問:“怎麽回事,怎麽定下李歲安了呢?那……”

孫氏環顧左右,壓低聲音,還有點急:“你連尋常娘子都哄不來,那李歲安能受你的氣?”

謝原:“母親何以得知,李歲安嫁給我是來受氣的?”

孫氏很焦灼,不僅為兒子,更為自己的未來:“你這狗脾氣我不曉得?盧家二娘那麽溫婉的性子都被你氣跑了,你……”

冷不防又扯到盧氏,謝原掉頭就走,孫氏在後跺腳低罵,他也未曾回頭。

“夫君啊,這可怎麽辦啊!”孫氏拉住丈夫的手臂。

謝世知是個不爭不搶的隨和性子,淡淡道:“還能怎麽辦,照三書六禮的正妻規格去辦,還要辦的體面。”

“我不是說這個!”孫氏憂心忡忡:“這靖安長公主的女兒,我要怎麽教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