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兩個月後便要完婚,加上完婚後有十日婚假,所以謝原得在婚期前完成手頭的事。

漕運貪汙案因聖人借題發揮,一道嚴查旨意頒下來,促使涉案人數過多,偏偏大理寺人手不夠,便忙上加忙。

誰料,定親一事後,謝原被上首嶽溢叫去,當面給他配了四個佐官。

說是連夜從刑部司調來的人手,可分擔他手頭的事,他不必忙的昏天黑地,也好養足精神準備成婚。

不止如此,那些往日裏還佩服謝寺正行事迅捷清正的下屬,如今看向謝原的眼神已遠超欽佩,直逼諂媚。

如果說親友的調侃與告誡,謝原尚能一笑置之,那麽當他面對四個畢恭畢敬的佐官,想到之前自己看卷宗看到昏天黑地的情景,才真切的感受到這門婚事給自己帶來的影響。

謝原將手頭的事該分的分,該留的留,端足了從容不迫、寵辱不驚的姿態。

同僚友人看久了,不免對他再生敬畏——不愧是長安第一猛男子,就是這麽穩!

礙於習俗,謝原不好與歲安頻繁見面,未免兩人長久不見生疏,來祿建議謝原送信。

謝原覺得不錯。

可他從未與女子通過書信,索性想到什麽寫什麽,有時是他讀來不錯的詩,有時是當日瑣碎,最後萬年不變問候她安康。

唯獨不提歲安送來的花。

然後,這些書信遭到了朔月和玉藻一致的嫌棄。

朔月搖頭:“敷衍,太敷衍了!”

玉藻嘆氣:“這信寫的跟我的上值日志似的,一點感情都沒有。”

成婚在即,她們希望從準姑爺身上瞧見些對自家女郎的癡纏愛戀。

都說謝家大郎君文采斐然,就這?

歲安抿著笑,不予置評,開始提筆回信。

她也同謝原回復些瑣碎。

講叫叫,講花圃,甚至講父親今日批評學生用了哪些可以錄入經典罵語的詞句。

玉藻與朔月一陣恍然,繼而對自家女郎豎起大拇指——不愧是女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敷衍了事,我們也不走心,看你是何感想。

謝原感覺很好。

他和李歲安之間算不上濃情蜜意,更無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纏綿。

可偏是這種簡簡單單分享身邊瑣碎的往來,令他們不熾熱不濃烈的關系裏,夾了一份悠悠緩緩的舒適感。

唯獨一點,歲安同樣只字不提關於花的事。

謝原心情微妙,慢條斯理的將信紙折好。

好得很,你一句不問,我也一句不會說。

……

待嫁的日子與往常並無不同,只是偶爾要配合母親量身選物,歲安適應良好。

只有一點,自春神祭結束回山起,她便打聽過被擒上山那三人的下落,結果一點音信都沒有。

這三個人,像是從人間蒸發了。

玉藻寬慰,賊人險些壞她清譽,難逃一死,何必在意?

歲安沒再多問,這件事始終哽在心裏,而她的小心思,全被父親李耀看在眼裏。

夜裏,李耀批完文章回房,靖安長公主正坐在妝台前梳頭,李耀走過去接過牛角梳,為妻子梳理長發。

“女兒長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靖安長公主閉目養神:“她幾歲了?沒有心思才不正常……”

李耀:“她再多心思也不敢問半句,這可不是好習慣。”

鏡中人緩緩睜眼,從鏡中看向身後。

李耀與妻子對視一眼,繼續道:“我只是擔心,她明明藏了心事又不講,來日在謝府受了什麽委屈,也這樣悶著,窩囊。”

長公主眼波輕轉,復又合眼,藏起滿心思緒。

妝台邊的窗戶忽然湧入一陣涼涼的山風,惹得長公主一陣咳嗽。

李耀連忙放下梳子,將窗戶合上:“春寒料峭,你別不當回事。”

“知道了,別瞎操心。”

……

日子一晃,到了初雲縣主出嫁的日子,靖安長公主攜歲安一道出席侯府婚宴。

“謝家亦在受邀之列,你與謝原許久沒見了,去見見也無妨。”

歲安:“是。”

真是白天不能說人,母親剛提到謝原,歲安便瞧見了。

他今日著絳紫窄袖錦袍,翻領樣式,露出的內層印了精致花紋,正含笑同人說話,對方似在恭賀他,抱手揖了揖,他亦擡手還禮。

忽的,他身邊的人朝歲安這頭指了指,謝原轉過頭,正正對上歲安的目光。

兩人都知道對方今日會來,並不意外,歲安沖他微微頷首,謝原以笑回應,這一眼便結束了。

身邊人還在說話,謝原含笑聽著,眼神卻有意無意掃向歲安。

好得很,她老老實實挨著靖安長公主,目光偏都不偏。

謝原收回目光,也不看了。

距離接親拜堂還有一會兒,有人來同靖安長公主說話,歲安便閑下來。

這時,一婢女走了過來,低語告知歲安,謝家郎君邀她往南園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