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新婚那夜的事, 歲安提得突然,掐的也突然。

就在阿松以為歲安將就此揭過時,歲安從屏風後出來:“阿松, 今日天氣極好,你將我帶來的幾箱書都拿出來曬一曬, 記得重做防潮。再將常翻的都撿出來,置個書架,放到閣樓新辟的那間書房,將書房打掃幹凈。”

這慢條斯理一通安排, 沒給她支配一個幫手,大概得讓她忙上一整日。

阿松愣了愣,似有所悟,連忙蹲身一拜:“奴婢這就去!”

謝原跟在歲安後面走後出來, 一身衣袍已穿戴整齊。

他聽見了歲安的話,漫不經心朝阿松瞥了一眼,見她眼角眉梢並無半點怨恨不甘之意, 又移開目光, 同一時刻,歲安也將目光從阿松身上收回, 兩人的目光不期然相撞。

謝原勾了勾唇,意味深長, 歲安立馬擡眼往梁上瞧,假作不覺。

淺淺罰一下嘛。

她罰啦。

……

歲安的東西都是新入庫, 放在靠外的位置, 阿松找起來並不費力,只是書箱紮實笨重,她一個慣軟活兒的內院侍女, 轉身做起這些笨重粗活,多少吃力了些,一口箱子拖的臉都憋紅了。

正撿著書,庫房大門,兩個人一左一右探出身來。

阿松看都不看,淡然道,“夫人還有其他吩咐嗎?”

玉藻和朔月對視一眼,走進庫房。

朔月豎手擋在身前:“別誤會,我們可不是來幫你。只因明日便是回門,我等奉郎君之命,來庫房取回門禮。”

玉藻已行至書箱前,皺眉道:“什麽東西,擋路。”說完一整箱給搬了出去。

阿松:“哎!”

朔月提著裙擺,在擁擠的庫房裏尋找下腳的位置:“夫人小懲大誡,不過是清楚你身不由己,在你身上嚴懲追究沒有意義!”

阿松微怔,繼而搖頭,繼續搬書:“這算什麽小懲。”

朔月撇撇嘴,往裏跨了一步,自顧自翻找。

阿松搬書的動作一頓,像是不吐不快,忽道:“或許你會覺得我不識擡舉,但夫人既已嫁到謝家,若禦下總是柔和留情,處處松口,反倒不是好事,你們既為左右,理當助她立威,坐穩長媳的位置。”

朔月背一直,轉身看向阿松,蹦出一句:“你在教夫人做事?”

讓她把你亂棍打死夠不夠立威?

阿松見鬼一樣的表情,忍不住對天翻了一眼:“夫人少女心性,你們也心浮氣躁,如何助夫人管好謝家?溫和性善可以是美稱,但不該是習慣,你……”

“你有完沒完。”玉藻拍著手灰走進來:“有力氣能搬是吧?”

阿松抿了抿唇,大概覺得和她們講不通,悶聲幹活。

朔月盯著阿松看了一會兒,忽然道:“若我是你,會先想想明日回了北山,還能不能再回來。”

阿松動作一頓,回過頭來,眼裏透著不解。

朔月認真道:“我知你是長公主的人,或許習慣了長公主的做派,但夫人不是長公主。你這般奉行長公主的行事做派,趁早讓佩蘭姑姑去求個恩典,沾著夫人成婚的喜氣一並找戶人家嫁了,自己掙個當家娘子,隨意發揮。”

阿松啞口無言。

三人沒再多說,各自幹活。

……

“怎麽備了這麽多?”歲安站在書案前,歪著頭看謝原寫禮單,凡是他想到能添的,全添上去了。

謝原筆走遊龍,一心二用與她說話:“就是些文房寶具、古籍字畫,都是我多年所攢。嶽父嶽母居北山,養閑情雅致,送這些倒也合適。”

歲安聞言,目光不由從那龍飛鳳舞的字跡轉到了謝原臉上。

鼻梁挺拔,劍眉星目,下頜線條如畫如刻,模樣已是出挑,姿態卻比模樣更出挑。

不知是不是練武的關系,謝原行走坐臥,都少有頹然歪斜之態,挺拔又端正。

賞心悅目四個字,大概是依著他的模樣出來的詞兒。

歲安正瞧著,謝原忽然側首擡眼,直直望進她眼中。

歲安被這眼神灼了一下,原本輕倚桌沿的身子悄悄站直:“嗯?”

謝原笑道:“只有這麽多了,再盯也盯不出半個字來。”

歲安看向禮單,才見他已寫完了。

她將提早準備的濕帕遞過去:“夫君有心了。”

謝原接過擦手:“客氣什麽。”一擡眼,見歲安若有所思,謝原探問:“怎麽了?”

歲安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同他提個醒:“進府之日,公爹婆母、各房長輩都十分親切。可是,我父親母親不大一樣。明日就要回北山,若他們沒有你想象中那般親和,還請你莫要見怪,他們肯定這門婚事,必定也肯定你,你……”

謝原忽然笑起來,打斷了歲安的提醒:“莫不是怕我被嶽父罵哭?”

歲安想起此前同他書信往來,的確談及父親罵哭學生一事,頓時肅起臉來證明:“真的罵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