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謝原一路上都在琢磨回府後怎麽跟歲安交代此事。

有了武隆侯府那次經驗, 他就算腦子被門擠了,也該知道此事不是謝佑單純護嫂之舉。

沒有她默許,消息怎麽可能傳來。

謝原仿佛又看到了剛認識歲安那會兒,她身上時而流露出來的小心機和小算計。

讓他最初動心的小心機。

想起剛認識時的事, 謝原嘴角忍不住上揚, 回家的腳步都更快了。

然而,跨過院門進了房門, 卻撲了個空。

歲安不在房裏, 她去了父親那邊。

“她這幾日不舒服, 怎麽還去?”就算求知好學, 亦或是有心緩和他們父子關系,也不差這一兩日的功夫。

“夫人剛去, 她說今日不是請教學問, 說兩句話便回,郎君若回來了, 不必趕過去。”

不會耽誤很久?

她會有什麽事要專程同父親說?

“講、講學?”謝世知受寵若驚,反應過來連連擺手:“不成不成,我哪會那個。”

歲安只因來與謝世知探討過一次學問, 竟想請謝世知前往北山講學。

這實在使不得。

“我有官職在身, 豈能兼領北山學務,況且我不善言辭,哪裏能教學生。不成不成。”

歲安並不意外公爹的反應, 笑道:“父親誤會了。其實北山至今固定講學的, 只有父親一人, 剩下的皆是與父親相交多年,學問淵博的幾位名士,且名為講學, 實則更像是閑來無事前去打發時間,瞧瞧如今的後輩都長成什麽模樣了。身上並無教務捆綁,也就談不上兼領。”

歲安想到趣事,笑容更甜:“記得有一回,山嬰公受邀前去,他是個性子有些孩子氣的老人家,恰好又遇上幾位血氣方剛的師兄,雙方因一議題起了爭論,山嬰公氣的吹胡子瞪眼,師兄們拍桌子叫板,各執己見,熱鬧的不得了。”

謝世知訝然道:“就是那位讀書至百歲,隱居山中,自比稚嬰頑童的山嬰公?”

歲安點頭:“正是。”

謝世知哈哈笑起來:“他可是個不好惹的脾氣,你父親竟能與他往來。”

歲安聳聳肩:“不知道,母親說,大約都是住在山裏,彼此成了鄰居,有些交情,也好照應嘛。”

這個天真的解釋讓謝世知再次發笑,與此同時,這種充滿著自由與隨性的交流方式,讓謝世知狠狠地動了一下心。

其實,上次歲安拿出那麽多藏本,細細道出自己的見解時,謝世知就設想過李耀這個人。

李耀尚公主,不參政,卻轉身穩居北山,自劈山門,得桃李天下。

這樣的人物,過人的手段和超群的學問,缺一不可。

謝世知這麽多年來埋頭幹活,對李耀這個人也只是耳聞,可因為兒子這門婚事,他竟與此人成了親家,現在還被兒媳婦攛掇著去北山切磋交流。

真是抗拒又心動。

好復雜的感覺。

歲安細細觀察著謝世知的反應,話鋒一轉:“其實兒媳剛才說的並不準確。”

謝世知看向歲安。

歲安:“父親往日在衙署裏已經十分勞累,十日一次旬假,也多半留在書房足不出戶,久而久之,身體有些不適,這些母親和元一都看在眼裏,但因知曉父親的性子,也不知如何勸導。”

“所以,兒媳便鬥膽建議,父親每逢旬假,若天氣晴好,不妨帶著母親一道去北山,爬山踏青,活絡筋骨,好過久坐家中,一身郁氣不得散,最後憋成了病氣。”

“待到了北山,父親不想講,可以旁聽,聽得忍不住了,也可以自己去講,並沒有那麽多約束和規矩。山中清靜,景色怡人,飯菜可口,不比呆在房中將旬假過成第十一日值要有趣嗎?”

謝世知的眼神早就變了。

“會、會不會有些打擾親家?”

歲安:“我昨日回去,特地同父親和母親提起此事,父親十分歡迎,母親常年在後山,一般不會去前山書院那邊,但她也贊同。”

不等謝世知回應,歲安直接退了一步:“父親不必這麽早決定,這只是兒媳一個建議,哪怕父親答應了,臨時又有其他事耽誤,不去也沒關系,反過來,父親眼下沒有想好,日後又忽然有了興趣,隨時可以安排。本就是閑趣,豈能成負擔。”

歲安這麽一說,這事兒就算穩穩當當擱在謝世知心裏了。

他重重點頭:“好,好。”

……

傳達完畢,歲安起身拜別公爹和婆母,步子輕快的回了院子。

一進門,迎面投來一雙意味深長的目光。

謝原窩在茶座中,從頭到腳都透出等候依舊的訊息。

歲安進門時還帶著笑,一對上他,表情驟然一收,像是突然從愉快切換到冷漠,繞過茶座就往裏走。

也是謝原眼神好,完美的捕捉到她繞過往裏時那輕輕翻起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