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自從得知白軟, 也就是夢裏的“謝篤之”和他現在是堂兄弟,過年或家族聚會有一定概率遇見, 李珩其實做過很多心理建設。

但他從來沒有想過, 自己會偶然之間撞見對方那樣狼狽的一面。

在他夢境裏的白軟笑容甜美,乖巧可愛,是被眾多星星追捧的月亮,謝家的掌上明珠。

白軟永遠是落落大方, 進退有據的, 表現出來的可憐也是一種帶著明媚感的可憐。

哪怕親口承認確實很討厭他, 不會讓任何人喜歡他的時候,也表現出一種本該如此的理所當然。

加上那天匆匆瞥向屏幕的那幾眼, 電視上的穿著打歌服的少年看上去確實閃閃發亮, 仿佛舞台寵兒,他便很自然產生了一種先入為主。

白家也很有錢,小姨夫是入贅,領養了白軟的小姨是現任掌權人, 白軟只是換個地方當受盡寵愛的小王子, 成為了另一人家的寶貝。

誰讓白軟好像天生就知道怎麽才會討人喜歡。

他想過自己和白軟見面, 向對方禮貌但客套地打招呼,然後被叫去認識其人,萍水相逢, 擦肩而過, 對彼此的印象僅停留在見過面的親戚上——這樣就很好了。

白軟有自己的家人, 也不會過來搶他的家人。

……可是,如果白軟過得, 並沒有他以為的那麽如意呢?

酒店氛圍渲染的實在是好, 分別在即, 加上大家或多或少都碰了點酒精,幾個關系好的老師們也被特地請過來,團建很快就成了追憶大會。

有人借機告白;有人決定坦誠某段曾無疾而終的暗戀;更有人分別在即,終於把對其他同學的不滿倒豆子似的說出來,又悶一口葡萄酒,祝大家都能考個好成績。

作為後來才加入的人,盡管他也共同創造過些微的集體記憶,和其他同學建立羈絆。

但說到運動會,說到班級曾經排練的節目時,少年自覺繼續待在這裏,或許會讓其他人覺得尷尬,會去考慮他的心情,可能一些原本想說的話就會被悄悄藏起來了,沒有那麽暢所欲言了。

少年以去洗手間為理由,暫時讓出這片空間,打算好好逛一下酒店。

這家酒店主打服務,天台上有個小花園,一樓大廳的自助幾乎是二十四小時開放,在特定的樓層還有泳池健身房,劇本殺和專門唱K的地方。

據同桌透露,他們這層樓甚至有個專門放抓娃娃機和其他電動的小店,免費在酒店訂了位客人無限提供遊戲幣的那種。

他有點想去試試抓娃娃機,按照走廊上指示牌的引導往前走,剛好路過他借口要去的洗手間。

還沒等他完全走開,就被突然響起的、被男暴躁的吼叫嚇了一跳。

吼叫過後,是接連不斷,“砰砰乓乓”不絕於耳,疑似強行踹門的聲音。

酒店包廂隔音很好,走廊也空蕩蕩的,沒有其他人。

李珩下意識停住腳住,去摸口袋裏的手機,不確定遇到這種情況要不要報警。

還是說,先去找酒店的服務員會比較好……?

隨即,他意識到自己出來的時候沒有帶手機。

踹門還在繼續,伴隨著“賠錢貨”、“女/表子生的”和其他不堪入耳的評價,罵聲愈發暴躁。

“你不會討好他嗎!”

“這麽多年就算養條狗都有感情,你本來也比狗好不了多少,不懂怎麽沖他叫嗎???!!!”

……

“媽/的,勞資真是瞎了眼才會簽你。”

伴隨著聽起來像玻璃被狠狠砸碎的動靜,轟隆聲突然也停了下來。

少年豎著耳朵,提醒吊膽許久,小心翼翼邁開腳步,準備上前查看情況。

他根本不敢離開去喊服務員,生怕下一秒就會聽見門被踹開,裏面傳來哭喊。

……剛剛的時候,他應該更有勇氣一點的。

這樣想,他不自覺咬著嘴唇,有點心神不定的和剛好出來的人擦肩而過,被狠狠撞了個踉蹌,差點摔在地上。

李珩甚至還有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聽見一聲伴著飛濺唾沫的“tui”和“晦氣”。

他連臉都沒有來得及看清,渾身都是酒味的男人就這樣已經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洗手間地板顯得臟亂,酒液和高腳杯、還有瓶的碎渣混在一起,被腳印踩出一種泥濘感。

某扇印滿腳印的大門洞開著,裏面空蕩蕩沒有人。

人在洗手台面前,看起來像在洗臉……也可能是在哭。

李珩不確定,也不太敢上前,糾結著自己有沒有什麽地方能幫上忙。

洗手台旁邊的那道人影看上去很單薄,濕透的、沾滿酒液的襯衫緊緊貼在身上,更顯出一種驚醒動魄的瘦削。

根據之前那個男人在辱罵時候蹦出的“簽了你”,“賠錢”,“資源”……之類的詞匯判斷,對方應該是個明星。

還是處境相當困頓,舉步維艱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