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元最後的柱石

五萬元軍慘敗,脫脫卻沒有立刻發兵,兩淮大地,進入了一種微妙的狀態,屬於淮西無戰事了。

朱元璋漸漸從天長退兵,將主力猥集在六合一線,並且派費聚和馮國勝前往真州,增援馮國用。

如果元軍還想發動攻擊,從揚州方向,或者是調動水師,攻擊真州的可能性非常大。

至於從高郵調兵,反而可能性不那麽大。

道理很簡單,脫脫已經吃了分兵的苦頭,朱家軍有多強,他也未必弄得清楚,在這個情況下,貿然分兵,一旦再敗,後果可是非常嚴重的。

越是處境艱難,就越要抓住兵權不放,這才是一個理智的人,該有的選擇。

朱元璋自然是看到了這些,但是他卻不敢須臾掉以輕心,畢竟跟一個有實力碾碎你的對手較量,任何松懈,都會帶來致命的後果。

不過張希孟倒是很悠閑,甚至有那麽一點小得意,整天笑呵呵的,大家夥也不知道他高興什麽。

終於,朱元璋看不下去,把張希孟叫到了面前。

“張先生,自從賈先生拿到了消息,說是脫脫要南下,你就在暗中折騰了不少事情,前些時候把吳大頭還有幾個唱戲的弟兄派去了大都,剛剛你又送了一個女子去大都……你能告訴咱,你到底在折騰什麽嗎?”

朱元璋很好奇道:“你真的有把握,把脫脫搞垮?”

張希孟見老朱好奇,也笑道:“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可不是我瞞著主公,實在是我也不知道能有多大的用處,算是火上澆油,略盡綿薄吧!”

見他這麽說,老朱越發好奇,畢竟在他想來,就算想破頭,也沒辦法算計到脫脫,張希孟究竟有什麽高招?

“主公,我這裏都是下下下策,都是些爛招,我先說個下策啊……我花了點錢,買通了一些人,也請賈老大人幫忙,從去年就散布一首詩。”

“詩?梅花詩嗎?”老朱對這個印象深刻。

張希孟一笑,“差不多,是推背圖的一首詩!”

“推背圖?”朱元璋來興趣了,因為他在見識了梅花詩之後,也在這類的玩意上下了點功夫。

“傳說中推背圖可是袁天罡和李淳風推演先天易數所得,算盡後世千年之事,名氣之大,可還在梅花詩之上啊!”

張希孟點頭,“主公真是博學……臣只是選了其中的一首詩,鼎足爭雄事本奇,一狼二鼠判須臾。北關鎖鑰雖牢固,子子孫孫五五宜。”

朱元璋聽完這首詩,笑了笑,“張先生,咱問過老李了,這首詩是寫元廷立國的,一狼說的是大元,二鼠說的是金國西夏,他們頃刻之間,就被蒙古滅亡,你說是不是?”

張希孟頷首,“的確有這種說法,還說元朝皇帝只能傳十代,現在卻是第十一位了。”

朱元璋眉頭一挑,“也不能這麽說,如果去掉忽必烈,也才十代而已,正好罷了!”

張希孟朗聲大笑,“主公為什麽不說傳二十五代啊?”

朱元璋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怒道:“二十五代?那把咱放在哪裏?就算元廷一年換一個皇帝,咱也等不起啊!”

張希孟撫掌大笑,前仰後合,說到底讖語預言,全靠解釋,這東西最是牽強附會不過了。

就拿推背圖的這一象來說,如老朱所講,當然是一種說法,但是張希孟卻有另一番險惡的解讀。

“鼎足爭雄說的是眼下的朝局,一狼二鼠判須臾。講的是脫脫兄弟,脫脫有狼子野心,也先帖木兒卻是個鼠輩,這倆人不足為慮,只要反手之間,就能消滅。至於大元江山,倒也無憂,北關鎖鑰雖牢固嗎!只不過要想天下太平,卻需要等到至正二十五年,還有些煩憂戰亂,擾攘不斷——子子孫孫五五宜。”

朱元璋一聽,立刻瞪大眼睛,還能這麽解讀?貌似也沒錯啊!

一狼二鼠,有人說的是三國爭雄,你卻說兄弟兩個,五五相加是十,你倒好,改成乘法,變成至正二十五年。

整首詩的意思驟然一變,說的是天下大亂,內憂外患,有狼鼠為禍,只要除掉了他們,江山安然無恙,到了至正二十五年,就能風平浪靜,一起歸於太平。

你可真行!

這不是把脫脫往死裏整嗎!

不過稍微想想,還挺有趣的。

讖語童謠,自古以來,就被賦予了特殊的含義,每逢大事,都會冒出來。

比如曹魏篡漢,就有“委在邊,鬼相連,當代漢,無可言”的童謠,等到司馬家篡了曹家,又如法炮制,一路傳承,直到石人一只眼,挑動黃河天下反。

這玩意在朝的能用,在野的,也能用,官能用,民也能用。

歸根到底,全看怎麽解讀。

張希孟這也算是玩弄讖語的老手了,毫無疑問,就把這招用在了脫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