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冠軍……侯,回來了

李善長死死盯著張希孟,你不寫,老夫就走,走不了,老夫就死!

反正老夫這個首相也當得太沒意思了。

李善長是小吏出身,強在辦事能力。國朝大政,張希孟和朱元璋商議,他負責落實,沒有問題。

可現在下面的官吏也都不願意聽從號令,向上左右不了天子,向下擺弄不了百官……那這個丞相還有什麽意思?

不如就死了算了!

老李是破罐子破摔,一破到底。

見他如此決然,張希孟也沒有辦法,只能提起筆,當真寫了起來。

說實話,在當下這個朝局,老朱面南背北,坐在龍椅上,譬如北辰,張希孟統領百僚,南面稱臣。

又有話說,南鬥主生,北鬥主死!

老朱一道旨意,千人授首,天子之怒,伏屍百萬。

這位是管著死的,所以他發的免死金牌,也就那麽回事,用處不大。

可張希孟不一樣,他是位居南鬥,如果他鐵了心,要保一個人的性命,朱元璋也只能徒呼奈何。

這就是君臣之間的默契。

李善長也洞見了其中的關鍵,所以他一心要張希孟的免死金牌。

片刻之後,張希孟果然寫好,李善長迫不及待抓在了手裏,趕緊看過去,可是等他看完,老李的臉就黑了。

“張希孟,你不要欺人太甚!”

啪的一聲,李善長以手擊案,須發皆乍。

原來張希孟寫著:如若李公觸怒天顏,又並非有十惡不赦之罪行,仆願意為李公求情。

李善長要的是免死金牌,你給這麽一句話!情人節人家送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結果你拿一株狗尾巴草……多少有那麽點不夠意思了。

“張希孟,你只是求情,老夫讓你保我不死!你拿我當三歲孩子嗎?”

張希孟坦然一笑,“李兄,擢黜之恩,皆出自上。我只能替你求情,而不能保你不死。如果我那麽寫了,你回頭送到陛下那裏,彈劾我狂妄自大,欺君罔上,竊據君父之權,赦免獲罪之臣。到了那時候,我該怎麽辦?”

原來張希孟還防著一手呢!

李善長都哭了,“張相啊,這都什麽時候了,我李善長焉能自尋死路啊!”

“這就是了。”張希孟笑道:“你有這個心思,不會自尋死路……以李兄多年的功勞苦勞,加上我幫你說情,你也多半不會死罪。又何必提心吊膽?莫非你真以為主公瘋了不成?”

李善長一怔,默默沉吟,無奈苦笑道:“張相這麽說,也有道理,不過張相,如今老夫繼續留在中書省,還能幹什麽?你又有什麽教我?”

張希孟一笑,“我能教李兄什麽?你只要挑選合適的臣子,出任適當的位置就是,諸部尚書、侍郎,禦使大夫、禦史中丞、大理寺、鴻臚寺、太仆寺、苑馬寺,地方上的布政使,按察使,這些都是李兄的職權所在。”

李善長緊皺眉頭,這,這和以前有什麽差別嗎?

不還是一樣嗎?

折騰了這麽大的動靜,就以為原地踏步嗎?

這是我有病,還是你有病啊?

李善長疑惑地看著張希孟。

而張希孟卻不願更多解釋了。其實說多了也沒必要,有什麽變化,李善長很快就會體會到了。

為什麽明知道科舉弊端那麽明顯,選拔出來的,也未必都是治國英才,歷朝歷代,甚至是元朝,都不能免俗,一定要走到科舉這一步?

道理很簡單,考試出來的,畢竟是經過了努力,付出了辛勞。

貢院考場,有多艱難,不言而喻。

十年寒窗苦讀,又經過了好幾天的生死折磨,吃喝拉撒,皆在那麽小的地方,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未必能做到。

但至少這些科舉出來的人,不會被輕易收買……即便是主考恩師,給了那麽大的好處,這些讀書人,該放棄也會放棄。

就像徐階,花了那麽大心力,提拔張居正,結果等高拱掌權,收拾徐階的時候,張居正依舊無動於衷,選擇了裝傻,甚至給高拱當了狗頭軍師。

當然也別怪張居正,徐階在師父夏言倒黴的時候,只是默默把孫女送給了小閣老的兒子當小妾。

同樣的情況,申時行也坐視老師張居正被神宗開棺鞭屍……

很無情,也很殘酷。

可這就是科舉的師徒,塑料到了極點。

假如換成推薦的,靠著姻親上來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又會怎麽樣?

大約這些人就會聚集在太傅司馬懿的周圍,行高平陵之變,謀朝篡位了。

師徒如父子,師徒到底不是父子。

自從唐朝以後,歷代都很少出現能夠廢立天子的權臣,尤其是宋明兩朝……甚至唐朝的宦官能隨便擺布皇帝,行王莽董卓故事,也毫不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