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上學,吃飯,體育課,吃飯,寫作業,睡覺。

睡醒又是新的一天。

這樣的生活觀星過了幾百年,連無聊這種情緒都顯得有些多余。

司淵的存在,只是這幾百年裏一個小小的意外。

只是偶爾課堂上寫作業,遇到很難的數學題時,觀星依然會下意識地拿起小抄,然後想起需要被幫助的人已經不在了。

腦海裏,一個聲音冷冷道:“他不會回來的。”

觀星沒有反駁,情緒不是很好:“我知道。”

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和弱智,觀星心裏跟明鏡似的。

只是偶爾會有些想念。

“不出意外的話,司淵應該早被烤熟了。長生淵不用烤至全熟,全熟吃起來發苦,還硬,七分熟剛剛好。”

觀星握緊了畫筆。

他當然想過這個可能。不過觀星明白,有些事如果錯過,其實比死了還難受。

其實還有一個方法,能看司淵現在狀態如何,那就是畫出來。

但觀星不想知道,他寧願自欺欺人。

觀星做完了卷子上的數列極限計算題,交給老師批注,轉眼就到了放學的時間。

他慢吞吞地把畫冊和筆塞進包裏,走到了站台邊,等著每天下午六點準時接送學生的南瓜校車。

遠遠的,一個腐爛的能看見骨架的老師從辦公室走來。

觀星對它有印象,是幼兒園的德育辦老師。負責處理學校的雜事。

因為只剩下觀星一個學生,它其實不常出現。

老師的心情看上去很差,唇死死往下撇,走路時,身上的腐肉不停滴在地上。

“李觀星。”老師的聲音沙啞,看上去甚至有些怒意,“你家長來接你了。”

觀星的表情愣住了。

他感覺像是好好的走在路上,被球砸了一下,整個人都是暈乎乎的。

校車從來都是往食堂的方向開,但這一次,載著觀星去了全然相反的方向。

觀星看見了幼兒園的鐵門,當時靈異局用特殊合金鑄成的,保質期比普通的門長很多,但此時也銹跡斑斑,爬滿食腐的青苔。

觀星把頭探了出去,壓在窗沿的手不受控制的發抖。

他看見了站在幼兒園門口的兩個人,一大一小。

司淵也看見了開過來的校車。

他在原地蹦跶了起來,隔著老遠就喊起了觀星的名字。

“觀星——!”

觀星被他的情緒感染,臉上不自覺地裂開一個笑,然後收斂回去,很矜持的揮了揮手。

校車停在了門口。

司辰拿出自己剛在教務處辦的職工證,遞給了德育辦老師,語氣十分禮貌得體:“您好,我來接學生。”

觀星擡起頭,眼睛晶晶亮。

德育辦老師表情嚴肅到刻薄,翻來覆去檢查了好幾次工作證,想找出其中的漏洞。但很可惜,他失敗了。

因此,它只能公事公辦地開口:“您來的很準時,觀星今天在幼兒園裏很聽話。”

它松開了禁錮的手。

幼兒園大門緩緩打開,觀星迫不及待地沖了出去。

遠處的職工樓,許多扇窗戶大開。每個窗口都擠滿了人,它們看著觀星的背影,神情或欣慰,或嫉妒,或怨毒。

觀星的身上沒有枷鎖,但在走出幼兒園的那一刻,他卻真真切切地聽見了鎖鏈斷裂的聲音。

觀星抱住司淵,放聲大哭。

*

李追月沒結婚,法律意義上唯一的後代是養子李觀星。

司辰接手了觀星,相當於同時接手了面試官的遺產。

司辰來到了一台ATM機前,把面試官的銀行卡插了進去,隨口詢問:“密碼多少?”

絲毫沒有自己在吃絕戶的自覺。

觀星嘀嘀咕咕地“吱”了一聲。

司辰:“哦,123456嗎,還挺樸實。”

ATM上顯示出了卡裏的余額,6開頭,一共9個零。

由此可見,跟著管理員幹的確很賺錢。

司辰取出了三百塊錢的心靈幣,遞給司機,充作車費。

司機師傅本來開車想走,被司辰叫住了。

“你這輛車賣嗎?多少錢?”

司辰問。

司機本來想說這是非賣品,然而司辰的目光輕描淡寫地落在了他的臉上。

很多年前,幼兒園召開教職工大會,作為外聘司機,鬼司機十分榮幸的分到了半個屁股大的板凳。那時候園長在台上發言,它的神態同樣從容而隨和,但司機卻在下面抖的不成樣子。

現在,司辰讓它感覺到了同樣的壓迫。

位於食物鏈底層的動物,對危險總是最敏感的。

陰間司機把拒絕的話咽回嘴裏,臉上露出陽光燦爛的笑容:“大家都是老鄉,談錢多傷感情。送您了,您喜歡開走就是。本來也很破了。”

話雖如此,但司辰還是給了司機六十萬。

用別人的錢就是爽,一點也不心疼。

ATM機不是一張張地吐鈔,更像是一台打印機,在紙錢打印上合適的面額,刷上專門的防偽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