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美國來的信

“明非啊,都說你要去留學啊。”報攤的大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

“哪有,申請而已。”路明非對每個人都以微笑示意。

只是他的笑有些僵硬,因為他很久沒有笑過了。

在葦名城,他只對少數幾個人笑,但也不怎麽說話,因為他不會說日語,只會簡單的幾句。

“出國留學好啊,出國留學回來就是海龜,賺錢多。”

“是啊,如果可以,我想去海的那邊啊。”

“海的那邊?我聽說美國那邊的龜谷可厲害了,從那邊回來的海龜,一個個都賺大錢。”

“哈哈哈。”路明非沒有接話。

他想去的不是美國,而是日本。

葦名的人說的都是日語,也許在島國,能找到和葦名城有關系的東西。

他還有未完成之業,至少,讓他把那邊的事情了解。

之後是上大學也好,上班工作也好,他才能安心地進行下去。

米娘的眼睛看不見,身體也變得冰冷,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另一個人給她帶柿子呢?

暫時,那邊的冒險就藏在心裏吧,他會做一個守法公民,在法律允許的範圍之內去探索他想要的真相。

畢竟這個世界可沒什麽不死人,也沒有櫻龍,沒有獅子猿,沒有赤鬼。

九年義務教育告訴他,這是一個講究科學,抵制迷信的世界。

至於路明非能看見的忍殺紅點還有聊熟於心的彈反、識破,就當做不傳世武功秘籍收藏起來吧。

比起真實的殺殺打打,他還是喜歡坐在電腦屏幕面前玩星際或者是打拳皇,三國群英也不錯。

他寄宿在嬸嬸家,因為他的父母在海外,他們是考古學家,在做一項足以震驚世界的研究。

據說如果發掘出來,就會像斯文·赫定發現樓蘭古城那樣震驚世界,為了這項研究,他們一直在國外。

路明非有六年多沒見過爸媽了,加上在葦名城度過的兩年,已經有八年了,真的好久好久。

每半年他們都會寫信回來,但每次來信,媽媽都遺憾地告訴她回國探望他的計劃又要推遲,因為“事情又有了新的進展。”

同時還會附上價值不菲的美金,嬸嬸家的寶馬,還有路鳴澤的補習班,都是靠那筆生活費。

他在初中的時候很為爸媽自豪,讀了很多考古的書,經常和兄弟們炫耀,走在校門外的小路上,他和同學津津樂道。

一排兄弟搖搖擺擺地走著,占據了半條街,他們大聲說話,左搖右晃,但很快,就會有車來接人了。

一個吊兒郎當的兄弟立刻擺正了姿勢,鉆進車門走了。

一排人一個個離開,最後就只剩下路明非一個人踢著石子到處閑逛。

兄弟們羨慕他的自由,隔著車窗玻璃看出去,路明非的背影自由自在地遠去。

“路明非家裏對他最好了,從來不管他。”

他想去逛商城就去逛商場,想買冰淇淋就買冰淇淋,還可以去打台球,看電影。

其實他一個人的時候從來不去逛商場,在網吧坐到發膩之後,就回家了。

進樓卻不進屋,從通往樓頂的鐵柵欄鉆過去,坐在嗡嗡響的空調外機旁邊,眺望太陽從西邊落下。

想想那個時候的自己,又寂寞又衰,還非得在同學面前撐臉面。

路明非搖搖頭。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念,在戰與火中,他早就領悟了這個道理。

對他的爸媽來說,發掘考古就是他們的執念,比他們的孩子還要重要一些。

他不會怪爸媽,如果一扇門擺在他的面前,告訴他如果你走進這扇門,就可以回到葦名,但代價是十年不能和你的父母見面,他想,他猶豫一番後,也會帶著楔丸走進去。

他不再需要別人的愛了,因為他自己就能愛自己。

在戰亂的世界,他見過太多比他慘的人。

斷了雙腿還要售賣物品的商人,兒子死去無法從幻覺中蘇醒的老婦人,追求不死而化作怪物的貴族...

他的這些小困難就像是個惹人發笑的笑話,要是開一個比慘大會,在海選賽他就會被淘汰。

有的吃,有的穿,有學上,有遊戲玩,甚至還能有一個暗戀的女孩,每天晚上在夢裏發春,這是什麽神仙生活?

“有我的信嗎?”路明非在傳達室門口探頭,拽著英文發音,“Mingfei Lu。”

“有,美國寄來的。”門衛扔出一封信。

信封裏只有一張薄薄的紙,是拒信無疑。

凡是錄取信,會夾很多的表格和介紹材料,厚厚的一摞。而感謝你的申請並遺憾你未被錄取,只需要一張打印紙就好了。

撕開信封,來信竟然是用中文寫的。

出國留學這事,是嬸嬸靈機一動一力主張的,押著路明非把申請表填了,還慷慨地付了每所學校幾十美元的申請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