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答案

路明非靜待著零答題,他不知道女孩是否做完了題目,因為所有人都在發瘋,或者拿著自己的筆塗塗畫畫,只有他一個人旁若無事的站在一旁。

那張大臉看起來線條分明,是個大帥哥的臉,應該是亞洲人。

終於,零把筆帽蓋上,她的視線投過來,面無表情地盯著路明非。

路明非覺得女孩沒在看自己,而是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

“你好。”路明非打了個招呼。

“你好。”零也回應道。

兩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怎麽把話題進行下去。

和漂亮姑娘說話很有壓力,網絡上看到美女coser,路明非可以在評論區大膽地說這是我老婆,可見到真人,他只敢遠遠地看一眼,然後禮貌地上去要一張合照。

氣氛很尷尬,零不說話,路明非不知道說什麽。

凡事總得起個頭,小學語文老師帶讀課文的時候,總要先讀第一句,然後說“預備起”,同學們才能整齊地讀下去。

“你的小熊很可愛啊。”路明非硬著頭皮說。

“謝謝。”零摸了摸小熊的腦袋。

空氣又凝固了。

中國人聊天總是很委婉,找朋友辦個事,一定要請出來吃頓飯,一邊聊往事,一邊喝酒,等到氣氛到位了,才會說:“兄弟,我有件事想找你幫幫忙。”

但這一套,對無口少女明顯不好用。

“你知道那個雪地裏的港口嗎?”路明非深吸一口氣。

“知道。”零點點頭。

“...”

女孩安靜地盯著路明非,似乎在等他繼續查戶口。

“雷娜塔,是你的名字嗎?”路明非撓撓頭,被盯得不好意思。

“過去是,但現在不是。”零說。

“能給我講一講關於那港口的故事嗎?”路明非選擇把主動權遞出去。

“等等。”零抱著佐羅,輕輕撫摸它的頭。

路明非宛如一個空氣人,呆呆地站在一邊。

那個和空氣跳舞的女生旋轉著在課桌的縫隙間穿梭,路明非給女生讓位置,躲在角落裏,看了看沉思的零,把懷裏的答題紙拿出來欣賞。

山水風格的圖畫很美,韻味十足,有黑線條勾勒的茶花,還有陰影渲染的湖面,有華美的宮殿,還有殘破的戰旗。

路明非想,路家祖上肯定歷史悠久。

他從沒聽過叔叔和爸爸講過去的故事,但他的爸爸媽媽既然是屠龍血裔的一員,那說不定路家有什麽很深很深的故事。

那個小男孩又是誰呢?那孩子好可憐,那麽小的年紀,卻要跪在地上,乞求某人的原諒,那個朝代的皇帝一定是個暴君。

他搖搖頭,把答題紙收了起來。

零把小熊擺在桌面上,淡淡地回憶往事:

“港口叫黑天鵝港,在北極,是秘密港口。”

“我是混血種,很小的時候就被賣到那裏去,被博士做研究。”

“後來有一天,黑天鵝港被炸掉了,我悄悄跑了出來,然後前幾個月收到了卡塞爾學院的入學通知書。”

女孩用簡短的話語概括完了所有事情。

“沒了?”路明非問。

“沒了。”零說。

“前天下午...你記得那些事情嗎?”

“記得。”

“那不是夢吧。”

“不是。”

“你知道那是怎麽一回事嗎?”

“不知道。”

話題到這裏就結束了,路明非問了,零也回答了,但怎麽說呢,總感覺哪裏不太對勁。

他實在頂不住女孩清冷的目光和面癱的表情,只好尷尬地坐回位置。

巧克力又跑過來,像個擔驚受怕的孩子,攥住路明非的衣角,他的手很粗糙,和他握手的時候,路明非摸到了很厚的繭,應該是經常在幹活。

他哭著躲閃,躲在路明非的後面,大喊著:“對不起!媽媽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靈視把他內心最深處畫面扒出來,赤裸裸地展現在他的面前。

路明非記得巧克力說他的父親是個酗酒的家暴男,他的母親深受父親的毒打,那時候他的表情風輕雲淡,像是在和路明非聊某本小說的劇情。

然而到頭來,他從沒忘記痛苦,他才是最低層的那個,父親把憤怒和惡意發泄到他的母親上,他的母親又把這些陰暗面傾斜到他的身上,作為孩子,他只能躲在角落,默默忍受男人的拳頭和女人的鞭子。

路明非嘆了口氣,每個人都有著不堪回首的往事,像是零,被賣到秘密港口,在爆炸中逃生,他難以想象女孩是怎麽在北極的嚴寒中活下來的。

他攥住巧克力的手,像是和藹的長輩那樣拍打黑人兄弟的後背,一個一米八的壯漢竟然放聲大哭起來,眼淚鼻涕蹭到了路明非的衣服上。

布拉德雷大哭一場後安靜地睡了,試卷上畫著石榴樹和鞭子,還有破碎的酒瓶,有液體從玻璃碎片上滴落,沒有具體的顏色,不知道那是酒液,還是溫熱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