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前奏

路明非記得在新聞上看到的那位泡泡男孩只活到12歲,那是上世紀70年代發生的事。

男孩的名字叫大衛,出生時就被檢測出嚴重的免疫系統缺陷,剛從胎盤裏出聲,就被馬不停蹄地送進特制的泡泡房。

他曾經有一個哥哥,也患上這種疾病,在七月時夭折。

他的父母在懷孕時就知道有這種風險,但天主教的信仰不允許他們墮胎,新生兒患上這種疾病的概率大約只有五萬分之一到十萬分之一,但在這個家庭是百分之五十,因為他的父母的染色體上都攜帶有這種疾病的基因。

這是種遺傳病,幾乎沒有可靠的辦法治愈,即使到了現代,也少有患病的胎兒能活過兩歲。

大衛突破了這個記錄,活到12歲,但他卻在封閉的泡泡裏一天天失去希望。

他對外界是有認知,知道外面的風景有多精彩,知道很多人在關注他的疾病,有時父母會為他送來報紙,在四歲前的生活他過得很自由,但四歲後,便逐漸抑郁哀傷,不止是因為出不去泡泡,還有來自外人異樣的眼光。

12歲那年,醫生告訴大衛的家庭或許有了治愈的希望,因為大衛還有一個健康的姐姐,如果把姐姐的骨髓移植到大衛身體上的話,或許就能重新激活免疫系統,獲得與正常人同樣的,在充滿陽光與微風的公園裏行走的權利。

手術很成功,各方面顯示正常,大衛於是走出泡泡房,然而在四個月後,他卻患上淋巴癌,不久後便去世。

“繪梨衣大師”的處境與此應該大相徑庭,但她的病情仿佛沒有大衛那麽嚴重,還能偶爾出去吃飯,有工作人員能進入她的房間幫忙。

大概是某種需要嚴格監控的罕見病,所以才需要經常去做檢查,以防意外情況發生。

大衛在最後的那四個月裏是什麽樣的心情呢?

應該是開心的吧。

但享受過自由的生活後,他還會願意回到“泡泡”裏嗎?

路明非試著把自己放入那個環境裏,他想他是不會再回到那個狹窄透明的“泡泡”的,就算要以生命為代價,他也想要提著風箏線去公園裏盡情地跑上一整天,去電影院吃爆米花看電影,走之前和爸爸媽媽好好擁抱,和親人朋友好好告別,然後體面無憾地死去,而不是在空無一物的泡泡房裏每天望著外面發呆。

倘若沒有見過光,就不曾知道身處於黑暗。

“繪梨衣大師”的“哥哥”和“大家長”或許是正是考慮到這點,才沒有告訴她那些正常人應該有的常識,而是讓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裏,永遠像個孩子一樣無憂無慮,讓她少一點朋友,走的時候也就少一點悲傷。

“唉...”路明非長嘆一口氣。

他無法評判“哥哥”和“大家長”的做法是否正確,作為一個外人,無權對別人的家事談三論四。

況且“大師”在生活上過得想來是很不錯的,像是昨晚加qq,只需一句話,就有專門的人幫助她解決困難。

罕見病的治療費用都很昂貴,因為患病的人少,就無法占用太多的醫療資源,也沒有足夠多的病例和經驗供醫生們查閱。

宛如遊戲副本最高難度開荒,不了解boss機制的情況下,第一次就成功通關的概率無限接近於0,有通關概率,那也只在理論上存在。

可人生不是遊戲,遊戲裏被boss團滅還可以重來,現實裏治療失敗總不可能讓人復活起來再給你試一次吧?

路明非能理解“大師”家人的做法。

作為網友,能做的也就是陪“大師”聊聊天,打打遊戲罷了。

於是路明非便不再給繪梨衣科普,轉而打開和陳雯雯的聊天記錄,從裏面翻到一些過去在網上找的笑話和表情包,發過來逗她開心。

很快繪梨衣的注意力就被轉移過去。

“哈哈哈,sakura真有意思。”繪梨衣發來熊貓笑臉的表情。

時間來到美國時間淩晨1點30,又是熬夜的一天。

一樣的表情包,一樣的笑話,在陳雯雯那能換來的是一句禮貌性的“哈哈”和“我要去洗澡了”,繪梨衣卻對這些來自中國網絡的新奇笑話和表情包情有獨鐘,每當路明非發一句話,櫻花樹的頭像就會連著抖動好幾下。

路明非又發過去一個表情,繪梨衣的學習能力很強,她也學會了使用表情包。

她把路明非發過來的表情收藏起來,時不時發幾個過來。

路明非有很多存貨,全在和陳雯雯的對話框,那些聊天記錄仿佛永遠翻不到盡頭,聊了快一個小時,也不過把5月份的笑話和表情包轉發完而已。

而且不止這一份,“夕陽”和“貪吃蛇”的聊天記錄裏還有很多,但角色就反過來了,那些笑話和表情包全是“貪吃蛇”發給“夕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