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暴虐的意志

源稚生看見了血。

血飛濺到他的臉上,染紅了黑色的西裝,鮮紅的血灑落在青草的芽間,順著泥土滲入大樹的根系,這是他第一次殺死鬼。

那個鬼是龍馬家的孩子,b級的危險混血種,從埼玉縣的寄宿學校逃脫, 沿途殺死了他所遇見的每一個人,死者一共26人,不管是孩童還是婦孺,死因都是窒息,屍體上的脖子上有烏黑的淤青,那是龍馬勇鬥的掌印。

源稚生記得那一年他16歲,龍馬勇鬥只比他大一歲。

在一處靠著河的草坪上, 他們找到了任務目標。

家族在周圍的公路放下了路障,動用警察局的關系, 切斷了附近的交通。

烏鴉和夜叉拿著步槍,櫻在河堤那頭的拱橋上架起了狙擊槍。

那是一個身材瘦小的男孩,他靜靜地坐在槐樹下,注視著潺潺流動的河水。

源稚生覺得那孩子看上去沒什麽危險性,就像是...他的弟弟一樣,總是喜歡一個人眺望夕陽。

“先別開槍。”源稚生在通訊頻道裏下命令。

他國中畢業才從鹿取鎮走出來,來到東京的那年,只有十五歲,心裏滿是對大城市的憧憬,他站在地鐵站,望著東京最高的大樓,暗自在心中發誓,將來他也要站在東京的最高處。

十六歲的他還不覺得東京是個牢籠, 家族請來了老師,一年的時間裏, 日本國寶級別的劍術宗師每天都在道場等候他。

他很刻苦,老師離開了,也會在道場獨自練習, 皇血賜予他獨一無二的天賦,他的身體恢復力和控制力遠超常人,即使每天只睡四個小時,也能保持完好的精神狀態。

老師們都說,再過幾年,他一定能獲取自己流派的免許皆傳。

所謂免許皆傳,意思就是師傅沒有什麽可以教你的,你可以出去自立門戶,開設道場,收弟子了。

大部分人窮極一生也拿不到免許皆傳的許可,而拿到許可的人,幾乎都沉浸劍術至少二十載,是一方的名傑。

源稚生那時覺得自己天命不凡,注定是要領導家族走向巔峰的,他會和織田信長一樣,在日本史中留下名字。

少年時,人總是覺得自己能改變世界。

那是他第一次接觸“鬼”,盡管家族的人在他耳邊說“鬼”是多麽多麽可怕,多麽多麽殘忍, 他也不以為意。

他更願意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 如果他看見的是一個兇殘的殺人鬼,那麽他會提起刀,砍下鬼的頭顱,如果他看到的是一個孤單的男孩,那麽他會坐到男孩身邊,問男孩到底發生了什麽。

也許這件事並沒有這麽簡單。

人們都認為,自己才是掌握真理的那個人。

年少的他嫉惡如仇,想要為每一個無辜的人伸張正義。

於是他一個人朝龍馬勇鬥走去,腳步極為緩慢,像是抓兔的捕手,安靜地接近了龍馬勇鬥。

龍馬勇鬥擡頭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繼續注視著被黃昏染紅的河水。

他抱著雙腿,下巴抵在膝蓋上,畏畏縮縮地看著夕陽的倒影。

源稚生坐在他旁邊的草地上,覺得他像是街邊被人丟棄的流浪貓,可憐又孤單。

兩個人安靜地坐著,一起望著夕陽。

烏鴉和夜叉都放下了瞄準的槍支,表情疑惑。

“別害怕,我不是你的敵人。“源稚生微笑著朝龍馬勇鬥伸出了手。

可就在他說話的一瞬間,龍馬勇鬥像是炸毛的貓一般弓起身,眼底出現了血絲,表情猙獰,死死地瞪著源稚生,像是在質問,你怎麽敢說話?

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就露出了鬼的本相。

赤金色在瞳孔流動,他的雙手像是一雙鐵鉗,死死掐住了源稚生的脖子。

他緊緊閉著嘴,嘴唇被咬的發白,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一旦你說話,就會變成他殺戮的對象,在他的世界裏,每個人都必須沉默,這是鐵的規則,如果你無法遵守規則,那麽他就會幫伱遵守。

源稚生感覺到了劇烈的疼痛,氣管被壓迫到不能呼吸,喉嚨像是要碎裂,腥甜的鐵味出現在舌尖。

這是致命的威脅,生死之間,他憑借本能,第一次啟用了龍骨。

他的眼裏出現了更濃郁的金色,曼陀羅般的花紋在眼底旋轉。

龍的意志在那一刻覺醒了,源稚生清晰地感覺到了憤怒。

在馬路邊,他們發現了一家三口的屍體

男人和女人牽著孩子在路邊散步,聊聊今晚吃什麽,周末要不要去公園野餐,忽然一個瘦小的男孩沖了過來,男人的喉嚨被掐住了,女人大叫著用皮包打他,但很快自己也失去了聲音,孩子癱坐在地上大聲哭泣,緊隨著哭泣聲也消失了。

龍馬勇鬥掐死路人的畫面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