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大裂谷

天空是灰暗且陰沉的。

穿著一身嚴嚴實實冬裝的男人,手持雪鏟,在木屋邊搭上人字梯,爬上了傾斜的房頂。

他蹬著長筒膠靴,使勁揮舞生了銹的鐵鏟,把屋頂上的雪鏟到地面去。

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雪,一片雪花雖然輕如鴻毛,但千千萬萬朵雪花堆積起來,就會有把屋頂壓塌的風險,所以必須及時鏟雪。

昂熱清早又在補給站購買了一些保質期極長的壓縮食物,外加四桶備用的油。

儲物倉剩余的空間只能裝下兩桶油,剩下兩桶的不得不放進氣墊船的船艙。

路明非和繪梨衣上船的時候,略微斜著身子,給油箱讓出位置來。

雖說這樣坐著不太舒服,但沒辦法,再往前,就要進入人類的未開發地段了。

那裏沒有溫暖的補給站讓你喝上一碗熱騰騰的湯,有的,只有看不到盡頭的白色原野。

所謂寸草不生,與世隔絕,就是用來形容這種地方。

普通人如果不做好充足的準備,踏足這片凍土就是送死。

楚子航清點完物資,確定沒有缺斤少兩後,上船坐在了副駕駛。

昂熱拉動點火閥,癟著的黑色氣墊逐漸鼓脹,支撐著船體浮起來,兩台螺旋槳轟隆隆地響,吹出的氣流攪動地上的雪。

他背對著揮手,和屋頂上的男人告別,沒有太多的留戀,氣墊船在雪地上疾馳,很快便遠離了補給站。

屋頂上戴著冬帽的俄羅斯男人,立著雪鏟,眺望氣墊船遠去的方向,直到那銀色的船身徹底消失在視野的盡頭,才又拿起雪鏟,鏟起雪來。

人生就是這樣,萍水相逢之後,也許永遠不會再見面。

但等到他下一次和別人喝酒的時候,他會說,他遇見了一個有趣的老頭,相當能喝。

...

氣墊船奔馳在廣袤的雪原上,世界荒蕪寂寥。

他們穿越連綿起伏的白色山丘,穿越巨大的形山谷,然後還是連綿起伏的白色山丘和形山谷。好像這裏就是世界盡頭了,一切將會循環,永無止盡地循環。

寒風逐漸刮了起來,夾雜著冰花和雪。

昂熱時常會踩下刹車,用軍用望遠鏡,眺望遠方的地形,似乎是在認路。

路明非知道他們離目的地越來越近了,那個藏在冰天雪地之中尼伯龍根,他的爸媽就在那裏...

有多少年沒和他們見過了?

12歲那年,路明非被寄托爸媽寄托給嬸嬸和叔叔,如今他已經滿19歲,加上葦名的兩年,算21歲,這樣算下來,他和爸爸媽媽有九年沒見過了,幾乎是他生命一半的時間。

他心中有些忐忑。

爸爸媽媽...他們變成什麽樣子了?

自己還能一眼就認出他們嗎?

小學放學,他總是能在校門口一眼就找到來接自己的爸爸或者媽媽,朝著他們飛奔過去,可現在呢?

爸爸還是留著短發,戴著黑框眼鏡麽?

媽媽是不是還燙著大波浪的卷發,穿著最時髦的潮服,走起路來風風火火?

他像是害怕自己忘了那兩個人長什麽樣子,從懷裏又拿出那張合照,看了一眼。

繪梨衣湊了過來,指著路麟城喊“爸爸”,指著喬薇尼喊“媽媽”。

她知道路麟城和喬薇尼是誰,就是他們讓路明非降生到這個世界上。

昂熱收起了望遠鏡,看了一眼燃料表。

“燃料不夠了,我們得停下來加燃料。”他將氣墊船停在一處凸起的丘陵腳下。

“我去吧。”路明非下船,幫忙把腳下踩著的油桶帶下去。

船艙裏備用的油桶,這是最後一桶了,儲物倉裏還有兩桶,倒是不擔心燃料耗費殆盡。

冰刀般的寒風切割到臉上,周圍真是冷極了,冷空氣把一切都凍結了,遠處大片的冷杉和落葉松林都被凍成了冰雕。

好在背後的氣墊船還是溫暖的,它沒有熄火,以免再啟動時還要預熱,水蒸氣彌漫在路明非的身邊形成一個溫暖的氣罩。

楚子航也下了船,準備取一些食物和水。

路明非往燃料箱裏灌油,楚子航打開儲物倉,用塑料袋,裝著四瓶礦泉水和一打壓縮餅幹。

“路明非...你對爸媽有什麽印象麽?”楚子航問。

“我媽媽和師兄的媽媽不太一樣啦。”路明非想了想說:“她的性格...嗯...比較強硬吧,我小學的時候,要是作業沒做完她就不讓我吃飯。”

“至於我的爸爸...他就是黑臉紅臉裏的紅臉,負責幫我說好話,不過通常來講,我們兩個是拗不過媽媽的,家裏還是媽媽說的算。”

“聽起來他們都很愛你,雖然方式不太一樣。”楚子航的聲音透過寒風。

“我是他們生的,他們不愛我愛誰?”路明非笑笑:“師兄的媽媽也很愛師兄啊,我看你每次出門,蘇阿姨都要過來親親你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