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定鼎之戰書

旭日從信陵的東方驅走了黑夜,陽光灑落顯得有些耀眼,像是給風餐露宿的難民們指引新生活的方向。

諾大的信陵縣依舊靜悄悄的。

這些奔波逃難的百姓們不需要像尋常那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們只想著趁著夜色還未曾消散殆盡,多補一些提心吊膽的睡眠,因為接下來不知道還有多少荒涼的路要走。

雪兒是被虛弱的呻吟驚醒的,那是一種與病魔抗衡的聲音。

靠在她溫柔的懷裏的兩個孩子揉著睡意惺忪的眼睛。

吳婆婆與她的孫女兒也紛紛醒來。

越來越多的人醒來。

秋涼攏了攏衣衫的百姓們疑惑地尋找著虛弱呻吟聲的來源。

雪兒也拉著陳氏小姐弟倆跟著人群圍了上去。

那是一名中年漢子,也就是昨夜吵嚷著要收拾兩個小賊最後偃旗息鼓的那人。

百姓們裏裏外外圍了個水泄不通,許多人指指點點小聲議論,然而卻無人敢靠上前去。

雪兒看著那人。

唇色幹渴,雙眼渙散,雙手和臉上生出了凍瘡一般的膿包,有氣無力地呻吟著。

雪兒柳眉微蹙。

“這是……瘟疫?”

“姐姐,我怕。”小小陳長生看到這一幕藏在了姐姐長平身後,將腦袋埋在姐姐後背。

雪兒走上前去,蹲了下來。

給那極有可能得了瘟疫的中年漢子灌了一通水。

那中年漢子突然抓住了雪兒纖細的手臂,那雙眼睛腥紅盯著雪兒驚慌失措的俏臉兒:“救、救我……救我!”

“這位大哥,你別激動,別激動。不用擔心,我先看看你的病。”不知如何是好的雪兒有些焦急。

雪兒安撫之後,那中年漢子這才平靜了下來。

忽然人群後方又再傳來騷動,然後便聽到老婆婆哭泣的聲音。

“老頭子,老頭子你醒醒啊……”

“老頭子。快來人呐,救命啊……”

人群紛紛湧動。

從同一村鎮逃難而來的鄉親們又再圍了上去。

“你們看,他臉上也有膿瘡。”

“還有老婆婆,看他們的手……”

“和那人一模一樣的病!”

“這,該不會是生了瘟疫吧?”

“瘟疫?”

宛如平地一聲雷,兩個及其富有魔性的字眼開始縈繞在所有人心中猶如噩夢驅散不去。

唯恐受到傳染驚嚇的人群霎時間散了開來。

雪兒聞聲趕來。

看到昨夜裏被小姐弟倆偷了包袱的老公婆,心裏一陣酸楚。

指尖探在老公公鼻前,已然沒了呼吸。

……

大燕四十一年,注定是不太平的一年。

自從君澤玉離開天東八百宗成了東勝州域完顏世家座上賓後,大燕帝國與七州域之間的戰事便是愈演愈酣。

這一切都要從王佐之才君澤玉所獻之計七國吞燕開始說起。

放眼如今的遼闊天東,已然沒有真正的凈土,即便是天東八百宗也無法置身事外。

戰火狼煙遍及各處。

大燕帝國四位原本退隱的老王侯與燕南飛組成五路大軍,狙擊各個方向來犯的七州域之敵。

這其中又以燕南飛所率之軍最為勢如破竹,基本上未曾吃過敗仗。

帳下有書院十子同袍以及南飛客座相助的燕南飛對敵南瞻州時長驅直入,大軍所過之處無可阻擋,大有不敗王師之相。

直到有著七州域不敗之稱的駱冰王所率星雲州援軍趕到,與南瞻州兩路合兵之後,燕南飛才開始覺得壓力倍增,寸步難進。

就像是戰爭步入了暮年。

無論是十衛家族統治的西夷州,林家統治的蠻荒州,柳家統治的赤焰州,宗政家族統治的紫薇州還是完顏家族所在的東勝州,與大燕帝國四位老王侯之間的勝敗你來我往,沒有真正的定鼎之戰。

天東的戰亂似乎也隨著氣節來到了秋季。

深秋,這是個蕭索的季節,也是個荒涼的季節。

北方的寒氣裏傳來打更的聲音,冰冷的月光照在兵士們的盔甲與刀尖上。

披著狐裘的君澤玉從營帳裏走出,擡頭看了看漫天繁星,下意識緊了緊狐裘的他心中頗有一番意境。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裏,吹度玉門關。秋涼了,也是時候邁出第二步了。”

君澤玉一聲萬千感慨。營地裏霎時間狂風怒號飛沙走石。

夜色下天空裏有著黑雲不知從何處翻滾而來,幾息之間便是遮住了滿天繁星,天地間仿佛到處充滿著肅殺的味道。

一場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劈頭蓋臉地橫掃了整個大涼川。

奔騰的雨水在大風中洗刷著白日裏戰後已然沉澱的血汙,翻著氣泡的黑紅色水流匯成小溪,哽咽著流向湍急的大涼川。

一望無際的涼川之上不知是成千還是上萬的營帳,在大雨之中顯得更加的蕭索與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