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成佛與殺佛

被朝露洗過的紅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新。風吹拂著紅葉翩然飄落,一夜盡,山寺滿院的煩惱與紅塵。小師父當願早早地醒來,拿著掃把與諸位師兄弟開始清掃寺院,清掃昨日腦海裏不曾忘卻的種種憂。

今日是寺院五年一度的無遮會。

盛況自是空前。

山下十數裏外受紅葉佛門庇佑的百姓以及虔誠的信徒有許多人前來觀禮,帶著僧衣僧帽僧鞋早早地登山入寺歇腳,不過要數排場最大的還是那位秋心山莊莊園之主。

南懷施主修佛信佛。

昨日一封八風吹不動的批語讓他頓悟禪理,愈發覺得與寺院親近。今次上山,布施的衣物可是堆疊了整整兩輛馬車。幾名書童自山腳搬至寺院,原本山涼秋冷的清晨已是大汗淋漓。

洛長風依舊帶著妖異的銀狐臉兒面皮,與李星雲四人一道只當是做個安靜的觀禮者,混在人群之中,並沒有叨擾老禪師住持。

晨鐘自紅葉寺的南山方向傳來,宣告眾僧佛五年一度無遮大會的禮啟。

寺院集眾僧於佛堂前。

南懷施主命書童施衣布齋……

佛門無遮會條理有序的進行,清靜而遠離俗世的凈地不比山下那些所謂的盛事熱鬧喧嘩,反而更容易讓人沉澱心神。

作為紅葉寺昨日曾接待的貴客,安紅豆與自稱翎兒胞妹的阿狸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更換了一身瀟灑洋溢的長衫。五人紮堆,原本容貌俊逸的書生李星雲與七州域無出其右的貴族武修陽,倒是被這女兒身的兩位奪走了些許英氣。

反觀銀狐臉兒面皮的洛長風倒是絲毫不受影響。

一襲男衫風采迷人的駱冰王那雙綽約中帶著英姿神韻的眸子不知是偶然還是靈心所致的瞥了洛長風一眼,然後便是慌亂地收回視線。那模樣,像是豪門大戶裏爬了窗偷偷溜出去玩耍的小姐唯恐被抓個現成似的。

對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洛長風,駱冰王一直覺得似曾相識,只是卻如何也想不出何時何地有過逐漸淡忘的一面之緣。

佛堂前已在論禪說法。

小師父當願不知何時來到幾人身邊,雙手合十說道:“幾位施主請隨小僧移步。”

洛長風與李星雲對視,五人便是一道隨小師父當願南行而去。

……

紅葉寺中有座南山。

那是寺院報時的暮鼓晨鐘地。

南山之上有位終年不下山的黃衣僧,晨撞鐘而暮搗鼓,脾性怪異之極從不與山外人往來。不說小師父當願,便是紅葉老禪師,數十年之內也是僅有那麽一兩次短暫的碰面。

黃衣僧本不是寺中人,更說不通佛法禪理。

無人知曉其來歷,只知道在數十年以前,紅葉寺負責晨鐘暮鼓的僧人因貪杯中物誤了時辰,本以為犯下大錯會受罰逐出寺院,可誰曾想他在睡夢之中便聽到了悠揚的晨鐘。

黃衣僧便是在那時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南山之上。

不知何處來,不知何處去。

或許無處而來,或許無處而去。

黃衣僧這一聲鐘鼓,敲撞了四十年余。

四十年間,渾身皆是迷的黃衣僧出手一次,降服兩界山闖寺的一位魔門余孽。自那之後,南山撞鐘人這個名字便是名動天下,與那天刑將鐵冷、書山墨顏一樣位列聖人之下,十天顯聖之一!

李星雲沿途敘說著這位十天顯聖平生不詳的故事。

不知不覺間已然來到南山寺門前。

小師父當願宣了一聲佛號,便是恭敬地退到了一邊。

以駱冰王為首的五人上前,見那寺門前端坐一位戒頂披法衣而身軀卻又寬胖之極的禪僧閉目合十,微帶笑意,宛如釋家佛門裏所說的彌勒佛陀。任憑小和尚當願如何喚,也得不到一聲應答。

駱冰王雙手合十禮見說道:“胖師傅,你好。”

不見回應的駱冰王轉了轉骨碌碌的靈眸,瞥見身旁武修陽被那一句胖師傅招來的忍俊不禁,那雙眼睛轉而變得嚴厲,馳騁沙場威凜不凡的氣息讓奉命歷練的武修陽不得不悻悻地閉上了嘴。

洛長風同樣自知不懂佛。

卻也似乎想笑。

看的駱冰王威凜不凡的氣息又消散全無,只剩下些許羞赧。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這般境界對於洛長風幾人來說或許有些無法理解,然而自幼讀爛了村子裏藏書的李星雲似乎看出了些許端倪。

他生性近佛,更喜佛。

在幾人不解的目光之下,李星雲這時走了上前,於那胖師傅身前五步距離停下了腳步問道:“敢問禪師坐禪已有多少時日?”

等待著校尉李星雲碰壁而回的武修陽抱臂旁觀,誰曾想那曾貪杯誤事的彌勒僧竟破天荒的開了口:“太陽東升西落,已有一萬四千六百次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