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一意劍起十裏皆禁

“敵襲!”

“敵襲……”

“快去稟報大都督,敵軍來襲!”

不知誰喊了聲敵襲,於是聽風雪寒夜而沉睡的風陵渡霎時間營火熊熊。

森涼的兵甲與冰冷的刀鋒紛紛醒來,無論停泊渡口的百余艘高樓戰艦還是被大雪塵封的靜謐營寨,無數道披甲提刀的身影從四面八方湧現。

陳浮生徹底沒了睡意,便是殘留的酒意也被草木皆兵的動靜驚得拋諸腦後。

從軍打仗,平日裏無興戰事時偷些懶並不打緊。可若上了沙場還仍舊蒙起頭堵上耳朵管他春秋戰國,也忒算沒種了。

陳浮生不想被同營裏那些沒良心的家夥小瞧。

他雖不是王侯將相,卻也是堂堂正正的漢子。參軍為立功保晚年不假,可若心中無家國,誰會放著被窩裏柔軟的媳婦兒不抱,跑來這寒天雪夜抱那冰冷的陌刀?

一把掀開溫暖的被子,陳浮生撿起身旁的犀牛角號便是吹鼓起來。

然後是戰鼓聲擂。

駐紮風陵渡的十五萬龍王水師轉眼集結將近大半。

連弩營。

重甲持陌刀的步卒以及弓箭手。

在各營中郎將以及上將被邀去大都督府邸尚未歸來的前提下,那些校府校尉不得不事急從權擔起大任發號施令。

“放箭……”

數千支箭羽破空而去。

大雪飄舞的夜空裏,暴露在無數箭羽箭鋒之下的三萬天兵天將與那誘餌的五千黑甲士無甚區別,既然夜襲風陵渡,便早已將頭顱懸在腰間做好此去無歸的準備。

兵貴在奇。

殊不知奇兵往往意味著無法估算的風險。

當初選擇自三千尺劍壁飛渡都江堰時便知,這是一條必然要用屍體與鮮血開辟的路。

而這三萬細柳軍弟兄,便是此次開路者。

他們只需將固若金湯的風陵渡十五萬龍王水師大營撕開一道口子,剩下的事情自會有人來做。

展開機關雙翼飛行夜空與無數片雪花擦肩的天兵感受著奇寒無比又如刀的風雪迎面撲打而來,任憑渾身皮膚被風刀劃裂溢出血痕也強忍劇痛。

他們居高臨下,俯視著風陵渡十五萬龍王水師大營。

視線裏無數箭矢驟然飛射而來,以銀狐臉兒洛長風為首的三萬天兵並沒有慌亂。哪怕是親眼看著平日裏的兄弟手足中箭而自夜空掉落,然後注定成為敵軍刀下亡魂也不為所動。

他們不是絕情冷血。

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命令。

他們使命在身,不敢有違。

訓練有素的細柳軍開始通過控制雙翼飛行的方向與速度來躲避身遭密集的箭雨,卻仍舊接二連三有弟兄中箭而亡。

他們仿佛被獵取的飛禽,而獵手有千千萬萬。

“放箭……”

營寨中第二第三波箭雨接踵而至。

默默計算著距離的洛長風瞧準時機,在約莫百丈高空處直接解除機關雙翼,整個人猶如燃燒的隕石在夜空裏留下一道疾芒驟然垂直而落。

轟然一聲,大地仿佛在顫抖。

洛長風落入敵軍大營,周圍煙塵彌漫,腳下是深幾許的巨坑。

身邊頓時圍來不計其數的重重鐵甲精兵,數百支長戈從前後左右四面八方齊齊刺來,勢要將擅闖者刺上千萬個窟窿。

手中緊握著浣花洗劍圖古劍的洛長風單腳一震縱越而起,不知名為何的古劍橫掃而過一陣實質般的恐怖劍氣,齊齊斬斷百千金兵長戈。

洛長風的身影出現在半空處。

那指揮著弓弩手的校府校尉大手一揮,又是一陣恐怖的箭雨襲來。

眉頭微皺的洛長風左手並指如劍橫於胸前,右手起劍。古劍劍尖之處,一圈又一圈肉眼可見的劍意漣漪猶如洶湧的波濤,又如石墜大海所激蕩起的層層波紋以劍尖為心在不停生滅之中循環著。

一層又一層。

自三千尺劍壁與大歡喜菩薩一戰,白衣駱冰假借洛長風之手千萬劍復仇後,留於洗劍圖中那抹劍道感悟便為洛長風打開了劍道之門。

如今劍道修為,洛長風距離出神入化尚且為時過早,可登堂入室絕不在話下。

正如劍閣掌閣劍聖昔年所說,萬千劍道,憑一意禦之。洗劍圖中藏劍萬千,洛長風修劍便只修這可禦劍萬千的一意劍。

充足的劍意不知疲倦無休止的疊加著,讓這片夜空都變得充盈起來,甚至隱有膨脹的跡象。

某一刻青絲張狂,洛長風忽然劍起。

最後一股劍意漣漪成不可擋之勢霎時間擴散而開,以他自身為心蔓延。劍意所過之處,翩翩的雪花粉碎,細如絲的北風節節寸斷。那劍意驅散黑夜,侵蝕而至方圓百米,千米,直至十裏。

一劍起,十裏劍域。

十裏皆禁。

只見那呼嘯而至的漫天箭雨闖入夜空十裏劍禁域後便失了原來軌跡,無數的箭矢隨著洛長風起劍遊走而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