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赤龍牙獄

“那丫頭如何有這般本領?”江滿樓質疑問道。

“她,化劫了。”

她字脫口而出時,是安紅豆的不經意。

不知為何忽然心有不忍,溫柔的視線隨之移到推窗望雪的洛長風身上,安紅豆的聲音變得輕若蚊蠅。

她看到那張側臉。

有些心疼。

因為她看到他在心疼。

哪怕只是側顏……

安紅豆的聲音很輕,落入江滿樓耳畔,後者依舊瞠目結舌。

月三人與重陽有些詫異彼此相視,便是靜坐如佛的李星雲也默默宣了聲佛號。

門後的莫相期與沈天心擁抱在了一起。

作為十子同袍,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雪兒的善良溫順。

一個自幼生長在萬般呵護下的人兒,一個自幼向往著繁華世界熱鬧與喧嘩的人兒,一個心裏只裝得下善良與乖巧,視天下流寇皆為子民的人兒……究竟是怎樣的決念才能鑄就這顆冰冷的心?

她以前愛穿紫色衣裙,翩翩然像是一只蝶。

她現在習慣一襲紅袍,宛若鮮血染紅的紅袍。

她以前愛聽雨賞雪,手裏捧著書,臉上掛著微笑。

她現在習慣鳴鐘擊鼓,手裏握著劍,臉上是無喜無憂的冷漠。

改變一個人或許並不困難,但絕對是件悲傷的事。

“大燕百萬雄兵,陣前禦敵的卻是帝國最尊貴的公主。”江滿樓嘲諷似的笑道。

是啊!

大燕雄兵何止百萬!

燕南飛麾下有十子同袍,有四大王侯,有南飛客座,有來自帝王盟的強援,還有千員良將,最終陣前禦敵的卻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公主。

對於七州域來說,連續兩戰敗在一介女流之晚輩手中是一種恥辱。可是對於江滿樓來說,這何嘗又不是一種諷刺?針對燕南飛的諷刺?

洛長風於心底深深嘆息。

而後勉強地苦笑。

他望了安紅豆一眼說道:“她以前,連劍都不會握的。”

洛長風是在笑。

可安紅豆看在眼裏,卻怎麽也笑不出來。

……

燕南飛輕掩房門。

本欲關切親妹妹的他站在房間裏望著那道紅袍倩影許久,仍不見雪兒轉身。他只好靜靜地退去。

這位統帥百萬雄兵的太子爺門前低頭沉思了許久,才默默轉身,按著腰間長劍,迎著愈來愈緊的風雪走出蒼茫天地裏畫風頗為莊肅而單一的庭院。

房間裏,妝台上的那面銅鏡濺上了血,銅鏡裏的容顏變得模糊。

端坐妝台前始終不肯理會燕南飛的雪兒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很堅強沒有流淚,她的眼淚已很少很少。

獨自取出帕子輕輕拭了拭唇邊的血。

化劫之後境界尚不穩定的她應戰老仆韓文宣時,一直都在強忍著境界反噬之苦。便是方才燕南飛前來探望,她也暗自苦苦支撐。

她像是決心不顧一些地守護大燕。

她不願流露任何脆弱的神態。

只等到四下無人,積郁許久的淤血才安心吐出。

鏡子擦拭地很幹凈。

鏡子裏的人兒又變得清晰。

雪兒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卻不知為何竟覺得陌生。

……

天色已晚。

天色卻並不黑暗。

七州域百萬盟軍的營地黑夜裏一望無際,就像是一座雄偉城池。

無數的營火在大雪中燃燒,此刻若是夜空有滿天繁星,也會在無數營火之下失了顏色。

中軍帳前,君澤玉不知哪裏撿來的木枝搗鼓著帳前營火。

風雪吹肆,火星四濺。

“軍師大人倒是頗有閑情逸致。”完顏無雙瞥了眼四濺的火星,俏臉上帶著笑意地望著君澤玉。

“來了?”君澤玉不冷不淡地說道。

“你知道我會來。”完顏無雙並不覺得奇怪。

“僥幸猜到而已。”君澤玉輕笑。

“是嗎?不知軍師大人可否猜一下,咱們盟軍明日叫陣可有勝望?”完顏無雙眼神裏閃過慧光。

君澤玉頓了頓。

已被營火點燃的木枝隨手丟在了一旁,君澤玉拍了拍掌心的灰塵,也不管那火是否被大雪掩埋,掀帳說道:“先進去再說吧。”

完顏無雙進了營帳。

君澤玉隨後。

中軍帳極暖,對於修為不低的完顏無雙來說甚至有些悶熱。

原本早已習慣這般環境的她今晚卻有些厭惡,第一次覺得厭惡。無論是幾處火盆裏的獸金炭,還是身後那人。

君澤玉習慣性地坐在桌案後。

那是他運籌帷幄的地方。

完顏無雙看著他說道:“定鼎之戰序幕方啟,盟軍便連損兩名高手,你這位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大軍師可有何應對之策?”

君澤玉從滾燙的熱水中取出溫好的烈酒笑道:“原來是來問責的。”

完顏無雙神色不改的走上前來盤膝坐在桌案前蒲團之上,從君澤玉手中接過酒盞:“豈敢問責。只是這一戰非同小可,七州域世家可謂押上了全部家當,他們輸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