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暮涼十道

暮涼的出現稍晚了些,他負手而立星空之下,視線從逐鹿原火海絕境裏掃過,看到離落、酒招旗、白氏兄妹、王敖老祖、月三人、莫相期、布衣樓零零散散的樓眾,狼狽至極的守城兵馬、世家子弟,說書人雜談,還有斷千劫。

不見擺渡人老舟子的身影,心中便已了然。

他嘆息一聲。

又想著,好在來的不算太晚,若再遲一步耽擱一分,今夜這座逐鹿原恐怕真要葬身星火之中了。

逐鹿原依山而建,背後那座高山山巔上,風雪中的計都玄首呵呵笑道:“暮涼道友不愧是半只腳踩在周天境界的天下第一人,法用萬物,來去如意。”

暮涼冷哼一聲說道:“廢話少說,爾等十四人是打算車輪戰呢,還是一起上啊?”

暮涼心裏清楚,以計都玄首、破天荒、縫山河、定時常、神將翦等十四人的境界實力若要踏破逐鹿原,簡直易如反掌。就算加上天刀斷千劫、老舟子乃至城內所有化劫境高手聯手,也未必是那枯瘦老者定時常一人之敵手。

半步周天境,那位定時常算是異族化外天已知強者之中,鐵板釘釘的天下第二,境界修為僅次於傳說中的子。

之所以逐鹿原尚有喘息,原因只有一個,計都玄首醉翁之意不在酒。去歸門合兵此處,不為屠城東進,而是守株待兔等待自己。

他想合十四位強者之力圍殺自己。至於為何舍近求遠,不直接利用去歸門將化外天高手傳送至自己與定時常四人廝殺的天外戰場,暮涼猜測,計都玄首該是另有謀劃。

正思索間,那天醒神將翦走上前一步,擡頭望著暮涼,也不遮掩,幹脆說道:“擇地利而占先手,這座羅天大蘸,請君入陣一觀。”

天醒神將翦雙手掐訣,胸前星蘊圖騰神紋暴漲,長及千萬丈,猶如無數金絲朝天地八方四散而開。

那天醒神將目也突然收斂一如既往的神氣,三目閉合,雙手撚訣,無數金色神紋繼而鋪張,網羅天地。

逐鹿原城內各處,定時常、破天荒、縫山河、天醒神將寐、冥、巽、傲、月、裳、連同神將侯、陣、藏,以及計都玄首十四人齊齊掐訣。

十四人猶如周天諸神歸正位,神通施展,以腳下這座逐鹿原為中心,分別後退百丈距離,朝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八位掠去。那神將侯、陣、藏三人共守一位,其余翦、寐、冥、巽、傲、月、裳各據一位。

而最強的四人,計都玄首,定時常,破天荒,縫山河則占據上下古今,羅天大蘸十二神位同時法天象地。那千丈高的法相胸前圖騰鋪張,猶如神魔畫卷首尾相連,將整座逐鹿原禁錮其中。光芒大盛之下,數之不盡的金色神紋粗若天龍在陣內遊走,好似一道道規則之力,其中景象奇異妙絕。

天地風雷山澤水火,日月輪替,星辰鬥轉,上窮九重天,下至九幽獄,還有兩條光陰河流一逆一順,一黑一白,猶如銜尾的陰陽魚蛇流淌不停無窮無盡。

暮涼身處陣外,瞧得直直皺眉!此羅天大蘸陣,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隱覺威力之強,恐怕神引境界的至強者都望而卻步。

那計都玄首的聲音再度傳來:“這座羅天大蘸專為周天境而擺,我等恭候多時,請暮涼道友入陣一觀?”

事已至此,暮涼自知退無可退。

整座逐鹿原都在羅天大蘸之內,他若婉拒,恐怕下一刻,離落、酒招旗、月氏兄妹、斷千劫,城內所有人都將灰飛煙滅。

猶豫沉思稍許,暮涼神情突變,一掃心底陰霾,他朗聲道:“既要入陣,還不放人?”

那計都玄首倒也豪邁,絲毫不擔心暮涼出爾反爾。

不多時,只見那羅天大蘸陣好似一道氤氳水幕簾被突兀撕開一道狹長的口子,逐鹿原城內存活的眾人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像是文弱書生般,一個接一個被丟了出來。落在城郊外荒蕪雪地上,落在山腳山腰,掛在樹梢,甚至落入冰冷的水流中,連斷千劫,老酒頭等人也不例外,一時間哀鴻遍野。

暮涼看的暗暗心驚。這羅天大蘸果真非同小可,只是短短呼吸間,連化劫境強者都變得癱軟無力,好似境界全無,饒是他半只腳邁入了周天境界,也不由凝神謹慎起來。想著莫非此陣,真的專為周天境界而設?

他平復心情,佇立夜空穹宵之上,回頭看了眼東方。那是旭日東升的地方,黎明破除黑暗時,終將會迎來希望。

暮涼輕笑一聲,隨即探出手來。遠在萬裏之外的菩提書院忘情川內,曾被洛長風所留的那片蓮花無聲脫落,然後孤獨地飛出忘情川,飛出菩提書院,飛出天東,翩翩然仿若禦風駕雲而至,乖巧而輕盈地落入暮涼食指和中指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