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定鼎(上)

碎石堆裏艱難起身的黑衣覆面男子明顯無力招架迎面走來的血衣雙劍花如許,腳下不自主後退,眸子裏也生出幾分驚懼之色。哪裏還有半分化劫境年輕天驕的影子?

花如許手中雙劍懸舞,渾身散放的血紅色光芒在雨夜裏尤為奪目,營地搖曳的稀疏焰火拉長著她纖長的身影,血色的影子將黑衣男子籠罩其中,那股壓迫撲面而至,宛如羅刹殺神:“據聞青萍峰上天九刃計出萬全無遺策,不知他有沒有算到爾等今夜的遭遇和下場?”

黑衣男子退無可退,竟扯掉覆面黑巾,露出面容,是六部落之中宮闕部落當代人傑俊彥,也是最有希望成為未來西天界一方巨擘的人選之一。

宮闕何年。

他忽然笑了,面對神引境圓滿的異族強者,明明是無解的死局,他卻笑了。抹去嘴邊血跡,宮闕何年上前兩步道:“閣下也說了,天九師兄素來神機妙算,既要殺那計都玄首,又怎會料不到閣下這個變數呢?”

花如許顯然不信黑衣男子的說辭,在她看來不過是臨死前故布疑陣,使一個拖字訣,為自己換取一絲生機罷了:“呵,無謂的掙紮。若真有官子,盡管落棋便是。本座花如許,全盤接收。”

花如許自創千恨離,正是相思賦的前身。萬年以來,幾經波折,完整的道法已然不全,後經花鏡辭再傳到安紅豆,所學所得,不過是千恨離道法的十之一二。至於其中最具殺伐血腥的部分,更是徹底失傳。

洛長風從未見過。

可今夜暴雨之中,他算是親眼目睹了‘相思賦’的真正面貌。千恨離道法之中,殺力最強的一招。不僅僅是針對宮闕何年,也針對另外九人。花如許顯然打算一招殺盡這十名化劫境界的俊彥天驕,於是同一時刻,十道血衣倩影同時神隱……

頃刻,宮闕何年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他扯著嗓子朝向雨夜和黑無喊道:“還不出手,更待何時?”

血光刺目,渾身黑衣被劍風切割,皮膚上浮現越來越多血絲幾乎要被兵解當場的宮闕何年橫臂遮擋,彎下雙膝,做撲殺勢,面色痛苦的他另一手中赫然浮現一座金光閃閃的小塔。

手中金塔祭出,暴漲於身前。

“代掌門師兄!”

仿佛臨死前的一聲斷喝,喚醒了五十裏外的洛長風。

不可謂不驚訝。

洛長風元神神識密切關注著營地動靜,自血衣女出現時,他便料定即使是這十位天下間不世出的少年天才人物聯手,恐也難敵那花如許一人。何況這漫山遍野,盡是異族。何況還有那位不屬莫道莫天機的計都玄首在場。不是枉送性命是什麽?

可轉念一想,他又覺深入敵後行此險招,全不似天九刃的手段和作風。就算真要出其不意抹去異族軍師計都玄首,以他對天九刃的了解和後者的智計,怎會不留有後手應對變局?正如那宮闕何年所言,天九刃神機妙算豈有遺漏?

只是洛長風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天九刃所謂的底牌,所謂的官子,竟是自己!那聲代掌門,猶如當頭棒喝。

“這家夥……”想起初見時天九刃那張面容,那道身形,洛長風只有無奈。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洛長風身隨意動,劍更早出。

五十裏的距離對於神引境界修為的洛長風而言猶如咫尺,他既已出劍,就不會再有任何猶豫。巔峰全盛的修為氣機連同元神神識徹底釋放,強大的境界威壓頃刻籠罩著整個雨夜。

出手便是全力的一劍,直指血衣花如許的真身。

圍魏救趙的目的很簡單,黑衣十人若死,花如許必重傷。

沒人能無視神引境聖人的傾力一劍,何況還是洛長風的傾力一劍。或許得天獨厚的周天境界、例如出關後的天九刃具備這種實力,但可惜花如許不是天九刃,神引境界圓滿始終只是圓滿。

洛長風清楚這點,所以沒有直接選擇出手相救某一個人,因為無論怎麽選,花如許絕殺的一招都會見血索命。

總會有人隕落於此。

天九刃既然算無遺策,就應該也能料到這種結果。所以洛長風原封不動地將難題拋給了花如許,拋給了計都玄首。讓他們去選。

花如許若執意斬滅十人,必然無暇顧及這刹那而至的劍,只會落得個腹背受敵重傷的下場。

那麽接下來,事情就變得容易很多。一個重傷的神引境圓滿、一個化劫境的天策上將,能在全盛的洛長風手中堅持幾個回合?退一萬步說,即使短時間內殺不了奸詐狡猾的計都玄首,可重傷的花如許,卻不見得有此幸運。要知道,萬年前的天下,算上天九刃,沒有任何人比洛長風更加了解相思賦。

故而洛長風這一劍出手,是壓上了十位年輕天驕的性命為注。以十換一,至於是得是失,留給天九刃事後復盤自己評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