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沈清煙的月奉銀子一直是府裏幾位少爺中最多的,但她從來不管這些,都有雪生替她收著,換了旺泉後,她的錢袋子到了旺泉手裏,她還記著拂冬貼錢做的那碗粥,在隔日去靜水居前,找旺泉要錢。

白白嫩嫩的手朝旺泉攤開,指尖還帶著點點的粉,旺泉看著這只纖手眼都沒舍得眨一下,他是小廝出身,先前在老爺院裏做活,府裏幾位爺也見到過,只六少爺生的最秀氣,他們底下人都說。

六少爺的樣貌,就是放在姑娘堆裏,也是最拔尖兒的,回回有人見著六少爺,都飄飄然的吹噓著,六少爺一個眼神,就把他的魂兒勾跑了。

旺泉喉結不停動著,趕忙從兜裏摸出一吊錢遞到她手裏,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心,柔軟嬌嫩,登時便酥掉半邊身,真像是魂出竅了。

沈清煙拿到了錢,發覺他看自己怪怪的,極讓她不舒服,便板著臉道,“我要去靜水居了,你別再跟著我!”

這話也不用她說,慶俞一早過來接她了,照著以前的規矩,她的書僮是不能跟著去靜水居的,但這個旺泉就像是死腦筋,去靜水居也跟著。

旺泉一根筋道,“老爺讓小的跟著少爺,少爺到哪兒小的就得跟到哪兒。”

沈清煙被他氣的發抖,“你要跟就跟吧。”

她快步出了門,慶俞瞧了眼她身後的旺泉,沒吱聲,如往常般帶他們進了靜水居。

沈清煙見著拂冬,急忙給錢給她,拂冬倒是沒推拒,笑眯眯的收下了,不過這錢轉頭就到了顧明淵手裏,這事兒沈清煙自是不清楚的。

沈清煙候在廊下,慶俞進書房裏傳報,片晌再出來時,笑著讓沈清煙進去,再拍著旺泉的背道,“旺泉兄弟,我手頭有些事,借你這個人替我幫幫忙。”

旺泉自是答應著,隨他一起出了靜水居。

沈清煙進屋後,一如尋常時候先給顧明淵行個禮,恭恭敬敬的叫了聲先生,等到顧明淵讓坐,她才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身體繃直,耳邊是他清冽淺低的嗓聲,沈清煙垂著眸子聽,問到她的時候,她才細細的應一聲。

顧明淵微微斜眸,她眼尾自然上挑,唇角不笑的時候也是翹著的,顧明淵還記得她笑起來時很有股不知憂慮的嬌態,現在看不見了,細眉也擰巴起來,自以為把糾結的情緒藏的很深,其實別人一眼看穿。

沈清煙確實在糾結。

在她看來,自己跟父親爭吵,有很大的原因要怪到顧明淵頭上,並且顧明淵不喜她,她還要跟顧明淵道歉認錯,更是叫她內心憤懣,這一連幾日來靜水居,擱顧明淵跟前就像根木頭,不哭不笑的,顧明淵跟她說話,她也一副敬著爹的模樣,只想用這種法子暗暗跟顧明淵較勁。

可顧明淵總是不冷不淡,從沒在意過她的態度。

她原也只想著這麽過了一個年頭,等來年她不得功名,父親自然會領她回家,她也不用跟顧明淵兩兩生厭了。

但自從她聽到荀琮說過的話,心內又對顧明淵有種別扭的情緒。

反正不得勁。

“手上的傷好了嗎?”顧明淵似隨意般問道。

沈清煙便將那只傷手給他看,好的差不多了,就是手指尖尖上還有點沒散去的紅印子,她的肌膚很白,這紅印子烙上頭頗顯眼,跟在肌膚上打了幾道痕似的,又慘又艷氣。

她呐呐道,“好了。”

這要是?換作以前,她定會跟他哭,委屈巴巴的喊著疼,哪裏像現在這樣乖巧懂事的說好了。

顧明淵默聲。

隨即門外掃墨敲門道,“小公爺,永康伯過來拜訪您,您見嗎?”

沈清煙一聽她父親,立刻禁不住顫了顫。

顧明淵瞧過她,慢道,“引他去前堂。”

他起身離開了書房。

沈清煙便歇了勁一頭趴桌上,她父親這是知道顧明淵收了禮,上趕著來巴結了。

左右也沒她的事,她趕緊走才對。

她收好功課,推開書房門,沒看見旺泉,這麽好的時機,她偷摸著要跑,正見掃墨坐在欄杆上跟她笑,“沈六公子要走了?小公爺讓您去他屋裏待一會兒。”

沈清煙撅了撅唇,心裏躊躇著,她功課都做完了,去他屋裏幹嘛,他還收她父親的禮,說不得會替父親來訓她。

她學精了,試著探他口風,“掃墨小哥,先……表兄收了我父親送的謙禮是不是特別高興?”

“小公爺早把禮兒送回永康伯府了,估摸著沈老爺過來就為的這事呢,”掃墨笑道。

沈清煙登時五味陳雜,錯怪他了,那他之前收禮做什麽的?

沈清煙腦子轉了一圈,覺著自己想明白了,他定是看了那些禮,都不是他喜歡的,就把禮都退回去了!

橫豎她父親沒討到好。

沈清煙心裏那點窩氣好歹散了些,便聽話的進了顧明淵房內,沒一會,有人敲門,她道了聲進,那門開了,進來一個小廝,穿的英國公府下人衣服,低著頭,手裏捧著零嘴,看身量又瘦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