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水花濺上來, 沈清煙急忙退到後面,側頭催著雪茗和掃墨,“咱們快跑吧, 他跳河自殺, 到時候要是栽我頭上,我又要倒黴了!”

掃墨哪能聽她說的跑, 趕緊蹲到河邊, 給荀琮搭把手扶他上岸,荀琮從水裏爬上岸,臉白裏發青。

這近隆冬的天, 冷的人牙齒打顫,沈清煙出來時都要穿著厚厚的襖子, 手裏抱著紫金手爐, 還得戴著毛茸茸的耳罩, 才敢往外跑, 她瞅著荀琮這滿身水, 都覺著冷。

可荀琮都不抖一下, 握著拳頭走近她,少年氣的面龐煞是冷峻。

沈清煙恐他打自己, 直要躲,雪茗想往她前邊兒站。

荀琮將雪茗直接撥邊上, 朝她伸出拳頭。

沈清煙眯著眼當他要打自己,腳不自覺退步,只是那拳頭並沒砸她臉上,而是展開, 給她看她的房契濕答答的碎成屑。

沈清煙一瞬就僵住了, 還伸著白皙指頭撚開那些濕掉的紙屑, 確定真是她的房契,碎光了,她才拿到手還沒捂熱的房契,竟然被荀琮砸水裏還揉成了碎屑。

她噙著淚控訴道,“你陪我房契!”

荀琮的眼凝在她手指上,須臾把碎掉的房契塞給掃墨,轉著手裏濕漉漉的蹴鞠,灑了她一臉水。

他還極惡劣的盯著她笑,“我又不是故意的,這不給你撈上來了,你這般小肚雞腸,就是告兒小公爺面前,他也說不得我什麽。”

他說完還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大著步子走開。

沈清煙叫他氣的直哭,到底忍不了,抓起盤子裏的核桃對準他後腦勺就是一頓砸,砸完見他回頭瞪人,她慌不著路的拉著雪茗就跑,掃墨擱後頭都無奈了。

他躬著身荀琮身側,道,“荀二公子看在小公爺的面兒上也不能總逮著沈六公子欺負,到底不好。”

荀琮垂在手邊的袖子在滴水,極桀驁道,“我哪兒欺負他了?我玩蹴鞠不小心砸到了他的房契,也撿上來了,要說欺負,也應該是他欺負我,他拿核桃砸我怎麽算?小公子在這事兒上總不至於包庇他吧,實在不行,我找我兄長來評評理。”

掃墨當即訕笑,“這怎麽說,不都是小打小鬧,哪兒能驚動荀禦史?”

他急忙走了。

荀琮冷笑了一聲,這算什麽,不來上課,住著人家的院子,收著人家的房契,叫人養在身邊,正經的公子爺們兒不做,倒成了供人暖床狎昵的玩物。

他又記起了那晚去顧明淵的隔房裏,她赤著雪白嫩秀的一雙足睡在那張綿椅上,嬌不自持的宛若無骨,即便入夢了,還面露邀寵,依戀的喊著表兄,那嗓聲聽的人骨肉酥軟。

在外人看不見的暗室裏,她是不是也在床上這般叫著,是不是已經被顧明淵揉弄過那雙小足無數次。

沒有男人像她這樣,既然她缺男人。

顧明淵可以,為什麽他不可以?

他一腳踩扁了蹴鞠,獨自離開。

——

顧明淵下值後,掃墨與他說了全委,顧明淵讓他帶著收據出門去找經界所另拓了一張房契。

沈清煙難過了許久,晚膳都沒吃幾口,就抱著書進顧明淵房裏,甫一見顧明淵,就開始落淚,自從離開家以後,父親除了最初那幾個月叫人給她送錢,自她姨娘沒了後,父親納了胡姨娘,就記不得給她錢了,她現在是顧明淵養著,手裏一分錢沒有,好不容易有了房契,原想著就算不靠家裏,也有余錢存起來,以後總有用得著的地方,卻還叫荀琮給毀了。

一會兒功夫,她就哭的停不住,直往顧明淵懷裏靠,顧明淵手攬著她,從書桌底下翻找出拓好的房契給她,她立刻破泣為笑,極寶貝的將房契疊好放進荷包裏,然後蔫耷耷的枕著他,啞著嗓子道,“表兄,他為什麽老是欺負我?”

她進了族塾,不知被荀琮逮著欺負了多少回,她自問沒主動招惹過荀琮,甚至多數時候見著他都繞道走,可他還是欺負她。

顧明淵沒有答話。

她又喃喃自語起來,“誰都能欺負我。”

她倏地手摟上顧明淵的腰,“只有表兄不欺負我,想要表兄一直疼我。”

顧明淵還是沉默。

沈清煙翹起一點頭,仰著臉想讓他親自己,快觸到他唇時,他從櫃子裏摸出一個小算盤擺在桌上,問,“會算算盤嗎?”

沈清煙搖了下頭,看他手指靈活的撥動著珠子,呆了,“表兄還會這個!”

算盤她只聽雪茗說過,外頭那些做生意的商販都用這個算賬,士農工商,在大雍,商人最低賤,世家子弟都不屑與商戶打交道,顧明淵這樣的貴公子竟然會算盤,屬實讓她驚奇。

顧明淵莞爾,“想學麽?”

沈清煙揣度著他的神色,他都拿出來了,肯定是想讓她學的,她棱模兩可的唔了聲。

顧明淵便握著她的手教她怎麽算賬,指下算珠滑動,顧明淵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環繞,她的注意力全在耳邊好聽的聲音和被他握著的手上,絲毫沒記得他說的什麽,就是他這樣親手教,她也沒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