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沈清煙猝不及防被他推到地上, 愣神間,她聽到顧明淵的聲音冰寒入骨。

“陰陽不分,不倫不類, 休的在此處丟人現眼!出去!”

他從來不會用這麽重的語氣說她, 哪怕她犯過再大的錯,他都沒有斥責過她, 她以為縱使他把她當贗品, 也應有幾分疼愛的,原來並不是。

那些親密寵溺,是假象。

她擡起秀巧的下頜, 臉在室內燭火的映照下分外濃艷雪麗,她有點怔, 似乎回不了神, 眼還望著顧明淵, 他面上的膩煩冷沉終究刺傷了她, 她沒有哭, 從地上爬起來後, 舉起手朝他做了一揖,人便像被抽走了魂識, 身體隱隱有些晃蕩,坐在顧明淵身旁的徐遠昭關切道了聲小心。

沈清煙呆滯的轉向他, 徐世子這個外人都知道要她小心,他卻在字字句句的重傷她。

她突地擡腳朝外走,都忘了跟太子拜別,幽幽的退出雅間。

那座上眾人在她離去後目光還停在門邊。

趙澤秀先回神, 把剛剛沒拿穩掉到地上的酒杯撿起來, 恢復成平日模樣。

荀琮搭在膝頭的手握緊成拳, 移過視線兇狠的瞪著顧明淵,顧明淵那長長的眸像是乜了他一眼,又像是他看錯了,只是燈火晃眼,他還是靜靜的坐在那兒。

其余眾人也漸漸收回視線,一時緘默。

太子李軒撐著下巴問顧明淵,“兄長,你這學生真不是女人?”

顧明淵道,“太子殿下若懷疑,不如把他叫回來驗身。”

李軒思索著,剛剛那學生是長了張春情爛漫無人可比的美人臉,但是她胸口太平了,聽八公主說起這學生也有十八了,十八歲的姑娘,不可能沒有婀娜窈窕的身姿,她更像個長了女人臉的男人。

左右這學生和顧明淵沒有私情,他也就放心了。

李軒也知自己今兒做的太過,笑道,“還請兄長見諒,這是八妹的主意,我被她纏的沒辦法了才不得不做,兄長向來大度,應不會為這等小事跟本宮生分。”

顧明淵緩慢露出溫笑,壓下眸底戾氣。

——

沈清煙從雅間出來,一路走的踉踉蹌蹌,出酒樓時,掃墨看她穿著女裝,頭發散落,有些傻,又不好問,僅猜到她可能在酒樓裏遭罪了,掃墨上前扶她上了馬車。

馬車轉道出了巷子,繞去旁邊空寂無人的狹窄甬道裏,不多時,掃墨就聽到馬車裏傳來壓抑的哭泣聲,她以前若受委屈了,會不顧臉面的大哭,非要纏著顧明淵給她撐腰報仇,這是第一次哭的這樣隱忍克制,想來欺負她的人是太子,連顧明淵也不會幫她。

掃墨低嘆了聲,即是要跟在顧明淵身邊,總要長些見識韌性,過柔易碎,顧明淵也不可能將她一個男人真嬌養在內宅裏不容他人窺探。

馬車等了約半個多時辰,馬車上掛著的燈籠都燃盡了燈油熄滅,窄道中出現顧明淵的身影,他走的很急,到馬車邊便飛速上去。

馬車內,沈清煙哭累了,趴臥在小榻上昏昏沉沉的要睡著,車門匆然一開,冷氣吹進來,她身上那件女裝襦裙不抵冷,她瑟縮了一下,想把自己蜷縮的更小些,可忽然一個黑影俯身下來,急切要抱她。

沈清煙推著他,推了好幾下,他猛地將她抱緊,那力道大的像要將她摁入骨血裏,她所有的氣力在酒樓裏都耗盡了,這時都掙紮不出他的懷抱,她用哭啞了的嗓聲道,“你放開我……”

他沒放,他將她緊摟在懷裏,她猶如褪了骨髓,軟的直不起身,最終快睡著時,聽到他低低道,“那是假話。”

沈清煙想假話又如何,真話又如何,她的難過才是真的。

她合上了眼,昏睡過去。

馬車從道裏往反方向駛去,遠離了酒樓繞一大圈回英國公府,過程中沒有停在外院,徑自入了靜水居的門,掃墨下了馬車後讓下人仔細栓好門各自回房裏別出來。

片時,顧明淵下了馬車,懷抱著用鬥篷裹住的人,徑自進了主臥。

室內燈火通明,顧明淵將她輕輕放到象牙金絲軟榻上,鬥篷一打開,她陷在綿軟的錦衾中,人渾渾噩噩的半閉半睜著眸,眸底還有未流幹的淚光,臉孔白而柔膩,長睫微顫著,紅唇微張,那頭長發四散落在她周身,像要將她包裹住。

她身上穿著水紅襦裙,先前在雅間他不曾細看,這會兒近距離查看,才知這襦裙袖子太過寬的,可一眼看到裏面的手腕有多細,似乎稍微捏重一點,就會把她的手腕捏斷,這件襦裙是再普通不過的樣式,可她穿出來時韻致楚楚,纖腰似能一手掐,他摟在懷裏便能感觸到那腰可以被他牢牢握在手裏,媚弱成妖,適於珍養。

顧明淵眼眸凝住,漸漸垂下頭,唇在她臉側吻過,她的眉微微蹙著,未幾把眼睜了睜,擡一點臉又沒力的落回去,她的唇張了張,嫣紅舌尖隱現,要引誘著他,怕他失了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