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沈清煙方明白過來, 這麽多日下來,他一直因為她逃跑然後被荀琮關起來生氣。

他沒有想過饒了她,他是故意這樣懲罰她的。

沈清煙眼淚簌簌落, 控訴道, “是荀琮抓了我,你看不到嗎?他不讓我吃飯, 我要被餓死了!我要被餓死了!”

她說自己被餓死的時候一雙大而圓的眼眸裏盡是恐懼, 是對死亡的極度畏懼,仿佛她曾親身經歷過要被餓死的情形。

可她是永康伯沈宿唯一的兒子,即便永康伯府沒有潑天富貴, 又怎會讓她餓死。

沈清煙陷在自己的世界裏,痛哭著, “父親不來看我和姨娘, 我們沒有錢, 餓得受不了了姨娘讓我喝水, 可是喝了好多水還是餓, 餓的受不了了, 姨娘帶著我別人家中討食,他們把剩菜剩飯給狗吃, 也不給我們吃,還罵我們是叫花子, 讓我們滾……”

她說的是她姨娘做外室的那幾年,太苦了,回頭想想都苦不堪言,她不願意再過那種苦日子, 所以她不懂什麽是嗟來之食, 她不會為了操守就讓自己再回到過去的境地, 一如她當初在學堂被欺負,她拋卻羞恥賴上顧明淵。

她沒有傲骨,只要能過上好日子,她可以出賣一切。

顧明淵默然,須臾把她拉到跟前,給她揩臉上的淚。

沈清煙感覺到他的軟化,幾乎本能的往他身上依,方才那股跟他針鋒相對的氣勢刹然消失,她噙著淚,仰起唇想要親他。

顧明淵卻在擦完淚水後照舊避開了她。

沈清煙嗓音在顫,“他沒有碰到我。”

顧明淵起身準備讓小廝進來打掃,沈清煙忽將他臉抱住,沒輕沒重的啃到他嘴唇上,邊啃邊哭,“我只給你碰,我沒給他碰到……”

她啃破了他的嘴唇,血氣在唇齒間彌漫,都不見他像以前那般極深極強勢的回應她,她只能一遍遍的學著他舔吻,腥甜的血液蜿蜒進她的嘴裏,都沒將那張薄唇撬開,她終於放棄了,和他分開。

她生了張春水扶柳的面靨,黛眉彎起時,正應了那句“粉膩酥融嬌欲滴”,可是她現在笑起來很苦,她的唇上是猩紅血跡,一直沿著嘴角流淌到下巴上,她像一只困獸,撕咬著主人,最後受傷的卻是自己,她看他嘴巴上的破痕,他的嘴角掛著血痕,?割裂了他臉上冷漠到傷人的表情。

她有種報復性的歡欣,低聲自語著。

“我能怎麽做呢?”

他不來救她,沒有人能救的了她,她不想死,只能屈服。

她只是想活著。

顧明淵將給她拭淚的帕子覆到唇上,一點點的拭去血,再把帕子疊好放到桌上,“你不信我。”

沈清煙瞳孔微張,“沒有。”

她又重復了一句沒有,話語顯得蒼白無力。

顧明淵又提起筆來,“走吧。”

走哪兒去呢?除了這裏她無家可歸。

沈清煙啞著聲道,“我不走。”

顧明淵便不理會她,繼續下筆。

沈清煙搶過他的筆砸到墻上,抓起筆架上的所有毛筆悉數扔在地上,打翻硯台,讓他再無法寫字,他面容發沉,冷冷看著她發瘋。

沈清煙在發抖,她擡腳坐到他腿上,像以前一樣,把臉貼在他臉側,帶著哭腔道,“要表兄抱。”

顧明淵沒有伸臂抱她,她閉下眼,眼淚流的止不住,她哽咽道,“表兄是我的……”

她用他的手臂環住腰身,微弓著背貼在他身上,哭了會兒悄聲道,“以後都要表兄這樣抱我,以後都不離開表兄。”

她就維持著這個姿勢,在顧明淵懷裏呆了一夜,從始至終顧明淵沒有再多言一句。

隔日她從書房出來,雪茗看到她嘴角的血,還當她被顧明淵打了,嚇得想叫掃墨出去請大夫,被沈清煙阻止了,雪茗看她一臉疲憊,先侍奉她沐浴,過後沒見她臉上身上有傷,才放心下來。

等她躺床上,雪茗忽然想到,這血不是她的那就是顧明淵的,這般一想,就有些曖昧不清了,雪茗紅著臉給她掖好被角,出去了。

沈清煙閉著眼睛,回想著昨晚跟顧明淵說過的那句,表兄是她的。

怎麽可能是她的,顧明淵是表姑娘的,她和顧明淵是見不得人的關系,不過是一時起興,他可以隨時隨地的不要她。

她糊塗了,怎麽會連這種奢望也說出來,好在她愛的是徐世子,只要她跟徐世子心意相通了,她就和顧明淵分道揚鑣,從此一別兩寬。

她昨晚只是氣他不守承諾。

這麽一想,她心安理得的翻了個身,不過片刻就睡著了。

但是她在顧明淵跟前發的一通脾氣並沒有讓顧明淵真的停下來不教學生,那些學生照樣來院子裏,沈清煙受不了,連懶覺都不睡了,每日裏趁學生們來之前,摸進書房,賴在他懷裏,他也趕過兩回,但她死皮賴臉的抱著他,鐵了心在他懷裏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