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顧明淵不鹹不淡道, “原來父親這麽多年也沒多了解兒子,竟信了一個瘦馬的挑撥,既如此, 父親留她在府裏, 不怕她到處說兒子的醜事?”

自顧明淵做官以來,矜矜業業, 入大理寺一路晉升, 手中從未出過冤假錯案,他的官聲極好,現階朝官內, 他年輕有才能,很為許多老臣看好, 朝堂之中, 不乏有受過顧淮山指點的年輕官員, 英國公府的族塾內, 所教學生裏凡能科考入仕的, 大多算是顧淮山和顧明淵的門生。

可以說, 只要顧明淵的身上沒有汙點,以後必是天子股肱之臣。

顧淮山再為色所迷, 也不可能糊塗到任一個瘦馬敗壞自己兒子的名聲,他猝然沉著臉問道, “你與那學生當真清白?”

顧明淵挑起眸,和他對視,“您此刻不是為了一個瘦馬,恨不得兒子不清白, 您好拿捏住兒子, 逼著兒子同意您納那瘦馬進府。”

顧淮山頗有幾分焦頭爛額, 那玉嬌會不少伺候人的招兒,正將他哄的開心,讓他一時半會兒丟開,他又舍不得,他思索再三,道,“我勉強信你一回,但玉嬌我看著柔順,不像是搬弄是非的人,我暫且不納她,留她在身邊觀察兩個月,若她能守口如瓶,到時我再想納她為妾,你們母子倆萬不可再阻攔我。”

顧明淵眉心起皺,倏然閉上了。

顧淮山轉過頭往那穿衣鏡上再望過,欲要近前。

“大夫囑咐我要靜養,父親沒甚事我就不招待了,”顧明淵的嗓音冰涼。

顧淮山立時心中郁氣,正想尺罵他,可看他面色慘白,難得良心發現,這兒子確實傷的很重,自回來到現在,一直臥床,不曾下地走動,想想這些年他從沒讓自己操過心,自己致仕後,這家中一應皆被兒子接受,他整日裏逗鳥賞花吃茶,日子過得逍遙,好歹也是兒子爭氣,顧淮山對他是有那麽些許愧疚的,當年不甚把他弄丟,要不是他自個兒能耐,估摸著一雙兒女都沒了。

他嘆了聲,“你好生養著吧。”

他便擡步出屋子去了。

沈清煙坐在窗台上往外瞅,只瞧著顧淮山負著手擰著眉出了院子,她忙從窗台上跑下來,推開穿衣鏡進裏間,小步小步的走到床前,眼見顧明淵緊抿著唇,雙眸靜靜的張著,好像在發呆,又好像在沉思。

沈清煙脫掉繡鞋,爬到床上,枕著他的肩膀,抱著他的胳膊,輕輕說,“我疼表兄。”

顧明淵側眼望她,在她眼裏看到了心疼,她心疼自己。

他淺彎唇,手攬緊她。

——

顧淮山自去過靜水居,就暫時歇了納玉嬌為妾的念頭,那玉嬌被他留在屋裏,又沒給她名分,又沒說她以後的歸宿,她嘴上沒說什麽,還是嬌滴滴的伺候著顧淮山,直把顧淮山伺候的一顆心都掛在她身上,顧淮山對她又愧疚,什麽金子銀子倒也舍得給。

但顧淮山每月的出賬都從傅氏手裏過,傅氏自然猜的到他的錢都花在誰身上,這英國公府的後宅內幾房姨娘大多被她管的服服帖帖,也沒人敢與她對著幹,只除了那林姨娘以前仗著有顧淮山寵愛,還暗戳戳的不服她,這後面因著林逸景的事兒,林姨娘被關了一陣子,但顧淮山那時也照常到她院子,寵愛從沒減少,顧淮山是說過不許她再與娘家來往,可她真私下偷偷摸摸和娘家人繼續打交道,顧淮山也從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她缺錢用了,顧淮山還會從自己的月例裏分一些給她。

只是顧淮山自有了玉嬌,就甚少去林姨娘院裏,也不怎麽給林姨娘錢了,林姨娘這人最是個恃寵而驕的,也聽聞顧淮山屋裏進了個瘦馬,但她根本不在意,瘦馬算什麽東西,又不是正經人家的女兒,玩玩兒也就罷了。

但她跟著其他姨娘去傅氏那兒請安,幾個女人閑聊的時候,傅氏跟前的嬤嬤進來跟她對賬,就不小心聽見了顧淮山近來用錢厲害,還大都花在了玉嬌身上,傅氏是極不當回事的,但是林姨娘可就急了,敢情這錢全給了新來的小蹄子,她還想攛掇著傅氏去管束,可傅氏並不接招。

這下林姨娘可真是又氣又急,自是不會這麽罷休。

轉天就親自下廚做了不少吃食,送去給顧淮山,那院子門都沒讓她進,直說顧淮山出門會客去了。

林姨娘這人是有些潑辣勁的,一聽顧淮山不在家中,自是讓她的幾個婢女把顧淮山院裏的老嬤嬤給壓住,她沖進院子裏,見那玉嬌穿金戴銀,還使喚著顧淮山跟前伺候的丫頭婆子,頗有主母架勢,登時便尋個她沒有尊卑的由頭,把這玉嬌狠狠打罵了一頓,揚長而去。

那玉嬌被打的鼻青臉腫,顧淮山回來後跟他告了一狀,顧淮山直心疼不已,要傅氏將林姨娘懲戒一番,傅氏不願插手此事,顧淮山便自己去林姨娘那兒將其痛罵?了一頓,之後毫不留情的讓人將林姨娘送去了莊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