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自那日後, 沈清煙對雪茗生出了戒備心,甚少跟她再說一些私密事兒,沈清煙也裝的好像沒事人, 但有時候也會不自覺的對雪茗產生提防, 譬如她憋不住話,悄悄跟水缸裏的小烏龜傾訴時, 雪茗進了次間, 她就會頓生膽怯,那種遮掩不了的提防讓她的神色張皇。

她又不是很會隱藏情緒的人,幾次下來後, 雪茗都察覺出些許古怪,試著詢問她是不是心裏有事, 她又不說, 雪茗隱約感覺出她可能是避著自己了, 雪茗自知對不起她, 想過和她說開, 但每回沈清煙都插科打諢不願與她好好說話, 似乎打定主意要裝著什麽都不知道,跟她迂回躲避。

沈清煙又笨, 素來就不會裝,那雪白臉孔上真正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極懵懂討人疼, 可正經知道裝不知道,就真的是可憐又可笑了。

雪茗原沒有將沈清煙的變化放在心上,沈清煙向來不記仇,等日子長了, 她又能像以前一樣跟她姐妹好, 如果總是追著她問, 反倒會讓她更對自己抵觸。

但她這邊是這般想著的,卻不知沈清煙已對她異常恐懼,心下把她想成了是顧明淵派來監視自己的間諜,這種想法一旦生成,每日裏只要一看見她在屋裏,就會生出她是不是在盯著自己,是不是能看出自己在想什麽,會不會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顧明淵,夜晚睡覺做夢都能夢到有雙眼睛在暗處看著自己,經常在夢裏驚醒,醒來要是雪茗坐在床頭想伸手拍她背,她怕的縮在褥子裏不敢給她碰。

沈清煙一日比一日膽小畏懼,像是有根弦繃著,不定哪日她受不住了就會崩潰,這種感覺沈清煙也不是沒有經歷過,那次被沈潯關在小黑屋裏,她一瞬就驚恐的跟他求饒,什麽骨氣尊嚴都在那一刻被打碎,如今比那次在小黑屋更讓她感到無望,猶如鈍刀割肉,如果她挨不過去,就只能一輩子給顧明淵玩兒,他想讓她怎麽死就怎麽死。

她盼著夫君來救她,可她更怕自己還沒等到夫君,就要被顧明淵給玩死了。

命總比夫君重?要。

她生出了逃跑的念頭。

她迫不及待的想逃脫顧明淵的掌控。

雪茗自然覺出她越來越怕自己,人都消瘦了,才覺出不能再這麽下去,遂去跟顧明淵把這幾日沈清煙的變化都說了。

之後顧明淵便不常進次間,也不會推開穿衣鏡往裏看,甚至減少了跟她親昵的次數,沈清煙喜歡錢,每日都有銀票送到她手上,雪茗一般服侍過她就退走,讓她得以喘息。

沈清煙日日揣著錦囊,巴望著有時機可以逃出去,偶爾她會跟雪茗探聽,顧明淵去了哪兒,她總會說次間裏好悶,想出去轉悠,說的多了,雪茗記心上,把她的話兒連同不離手的錦囊一起遞到顧明淵耳邊。

於是到了顧明淵的休沐日,他破天荒的沒有去族塾授課,據說是有人給他遞了帖子,邀他下午去東城馬場看馬球。

顧明淵出府時也把沈清煙給捎上了,沈清煙窩在次間足足有一個月才得來這次出行的機會,她還是像以前一樣,被雪茗扮成男人,跟著顧明淵上了馬車往東城去。

沈清煙和他面對面坐在馬車裏,兩下一靜,沈清煙的注意力就落在他面上,他也在看她,大抵這一個多月下來的將養,讓他的傷有所好轉,連氣韻都溫潤了不少。

沈清煙從凳子上站起來,馬車搖晃,她站的不太穩,顧明淵伸過來手握住她,她走到他跟前彎腰坐到他一條腿上,便能感覺他一只手很自然的搭在她腰上,仿佛他們自來就該這般的。

沈清煙伸手指摸著他的臉,心底暗暗的嘆氣,他們都說他容貌出眾,心性冷漠疏離,是這燕京城中最高貴的世家子,他從來都不會為一般人側目的,她以前真像他說的那般貪得無厭,怎麽會想著他會納自己做妾呢,他對她又沒那份心,左不過是狎戲,她竟然還惦念著他會如同她一樣,對自己有那麽一些喜歡。

她望著這張清俊的面容,依然有一丟丟不舍,要是能把他的身體帶走就好了,哪怕他不會動不會說話,只要會抱她親她,她也願意養他一輩子的,她一定不會像他那樣只把她當玩物還掌控她,她會嫁給他,喊他夫君,會把他照顧的很好,跟他生一堆小娃娃,她現在有錢了,雖然錢也是他給的。

但也就是她短暫的期望,她才不會帶他走呢,她要在今兒偷跑,不讓他發現,也不讓雪茗發現!她要跑的遠遠兒的,她有這麽多錢,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好久,才不擔心活不下去!

她鼓著唇親親他,撒不開嘴,要多親兩下,以後就親不到了,其實還想他摸摸自己,也想摸摸他,但若是摸了就還想要別的了,她可不能被他的色相給迷住,等她跑出去了,她有錢可以找到更好看更溫柔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