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沈清煙慣常想到就要做到, 沒兩日讓雪茗往她帕子上繡名字,這種繡了名兒的帕子一旦丟了,被哪個男子撿到, 容易有損姑娘家的名節。

沈清煙又是個糊塗的, 時常丟三落四,即便現下呆在次間不常往外跑, 但保不準有意外。

雪茗與她商量不繡名字, 給她繡個草兒花兒的,好看又不怕丟了。

現如今她與沈清煙生了間隙,沈清煙也不會像以前那般與她親切了, 她說繡花草,沈清煙不樂意, 想著不要她繡了, 自己繡。

她像模像樣的捏著繡針往帕子上繡線活, 繡出來歪歪扭扭, 根本拿不出手, 雪茗坐在她身旁看她泄氣, 想了想還是翻找出新帕子來替她繡名,柔聲與她笑, “您這手哪能做針線活,以前柳姨娘在時就說, 斷不能讓您受苦,小的不是故意不繡您的名字,您是姑娘,名節很重要, 若是帕子落在誰手裏, 您就得嫁給誰了。”

她想嫁給徐世子, 帕子指定要給他的。

沈清煙繞著自己的頭發,悶聲不吭。

雪茗面上有點愁,到底說出來,“您怕小的跟小公爺告狀,現今您什麽事兒都憋在心底,是小的不對,可小的只是不想您走錯路,這世上只有小公爺能照顧您。”

沈清煙下頜抵著膝頭,好一會兒道,“我不是乖乖的跟著他?”

顧明淵不會給她想要的,她不想跟顧明淵再糾纏,她也不想再聽雪茗說什麽,雪茗是顧明淵的奴才,自然幫顧明淵說話,她陷在泥沼裏,想爬上來有什麽錯?

雪茗便知她是油鹽不進了,幫她給兩條帕子繡好了名字,就把那條被她繡壞的帕子收起來,說要回頭給燒了。

沈清煙早不在意那條壞帕子,把繡好的帕子妥帖疊好放在枕頭下,才心情好起來,進隔房去書架上拿來書坐床上看,徐世子家是侯府,她若真能嫁給他,總要學點道理禮教,顧明淵給她挑的這些書是時候多讀讀了。

雪茗看她確實是在看書,甚覺稀奇,這書架她就沒翻過,這還是在這裏住這麽長時間以來,她第一次找書看。

雪茗掩上門,推開穿衣鏡徑自去顧明淵的隔房,不久便出來了。

隔房內,書桌上癱放著那條繡壞的帕子,一角上繡的“沈清煙”醜的醒目,顧明淵眼沉若水,伸指在那三個字上輕輕撫了撫,隨後將那帕子一點一點揪進手心,攥握成拳。

片時,他將帕子放到蠟燭頂端欲燒掉,燭火要燃著時,他驟然一掌將帕子蓋到桌上,帕角剛燒起的火苗在他手指肌膚上灼疼再湮滅。

顧明淵起身踱到書架後方的立櫃,拉開櫃門,裏邊兒躺著圓眼睛憋著紅紅小嘴的女娃娃,女娃娃的身邊有個小盒子,打開來便是一塊碎掉的玉玨,玉玨內側的熙字醒目,顧明淵看了會兒,心神寧靜,放進帕子再關上櫃門,一切便都被封在其中,無人知曉。

顧明淵慢步踱出了隔房,轉進次間,正見她盯著手中的書面有沉思。

顧明淵走到了床前她才感覺到來人,慌忙把書收起,仰頭怯笑道,“表兄怎麽不搖鈴鐺,我聽的見,你身上傷復發了,不能起身的。”

顧明淵袖中的手伸出來朝她張開,她的香囊在他手中。

沈清煙一喜,香囊還真被他找回來了!

她忙拿到手裏,打開香囊點了點,銀票沒少,喜滋滋的又系到腰上,才又望了望顧明淵,顧明淵對她露出一點笑,笑容淺淡。

沈清煙的心口乍然一跳,他很少笑的,跟她獨處時也甚少會笑,他要是年紀再大些,大約和族塾裏的周塾師一般,總板著臉唬人,還好他沒周塾師那樣愛打人手。

他替她找回了香囊,她該給些報酬。

沈清煙挺起身趴到他身上,知道他有傷,沒有全靠著他,她親了親他,很是感激道,“謝謝表兄幫我找回香囊。”

顧明淵摸著她的腦袋,她便柔順的蜷坐倒,擡著頸等他吻自己。

然後沈清煙沒等來他的吻,他坐到她身邊,一直看著她,嘴邊的笑很溫柔,是她最喜歡的表情,若是之前,她一定會紅著臉鉆他懷裏,黏黏的叫他表兄,要他疼自己。

目下她只有片刻發懵便清醒,也枕向他肩膀,心間酸澀,都快溢出心房,她又被他扶住了肩膀,他們貼的很近,她能在那雙長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是一張苦瓜臉,喪氣的很,她不想看了,要低頭,那張薄薄的唇開始說話了。

“我會給你想要的,你能等我嗎?”

沈清煙愕然,他知道她想要什麽?她想要做他的妾,想要他愛護自己,想要得到他一點點的喜歡。

但那是以前了,他在江南用一根簪子和給她一點好就誘騙到她的一點喜歡,她的喜歡不值錢。

她知道。

現在這是畫餅嗎?畫餅充饑她有聽過,他應是怕她不安分,所以說出這樣的話安撫她,在一瞬間,她動搖過,可她不想再被關在那個小宅院裏,她不小了,姨娘讓她快些找到夫君,因為她年紀大了,她快藏不住自己的身份,他若是真心的,便不會把她送回家,也不會把她一個人丟在小宅院,更不會讓雪茗監視她,她曾被太子殿下當著許多人的面欺辱,他把她從腿上推了下去,說了狠心話,他那時說的是假話,卻能再一次的帶她去馬場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