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塵埃

《塵埃》。

這是白夜聆出版的第一本書,也是宋野城最喜歡的一本,哪怕後來白夜聆每出一本新書他都會買來認真看完再收藏進書櫃,這本也一直都是他心中翹楚。

這是一本小說,但卻不是通常意義上的長篇,而是以一粒塵埃的視角將它漂浮輾轉於世間所經歷的十二個相互獨立而又彼此暗藏關聯的故事串連到了一起。

前年拍攝、去年獲獎的那部《雙生》就是由其中一個故事改編而來,說的是一對父母慘死的雙生子,從小共用同一個身份,長大後其中一人執著於復仇,而另一人明明渴望平靜生活卻迫於無奈屢次為對方創造“不在場證明”,最後因為觀念和追求的巨大沖突,其中一個殺死了另一個的故事。

直到故事的最後,書中也沒有明說活下來的那一個究竟是誰,而電影拍攝時也保留了這個懸念,這就使得影片本身就充滿了值得討論的話題性。

再加上一人分飾兩角的“雙生子”設定為宋野城的演技提供了巨大的發揮空間,最終這部電影拿下影帝可以說得上是眾望所歸。

這一次要拍的《尋燈》同樣也是出自這本書,是由這本書的最後一個故事改編而來,而宋野城之所以沒能在昨夜聽見名字時立刻意識到這一點,是因為這本書裏的十二個故事原本並沒有單獨起名,只以章節作為劃分。

《雙生》和《尋燈》都是在將故事改編成劇本後,特意為劇本而取的名字,所以直到看見《尋燈》劇本簡介中那句“改編自白夜聆小說《塵埃》第十二章 ”時,宋野城才恍然明白了它說的是哪一個故事。

臥室裏的窗簾沒有拉開,宋野城借著頂燈柔和的光線翻開書,順著目錄翻到了第十二章 。

這一章的主角名叫方至,是從偏遠落後地區走出的大學生。

因為從小生活的山村深受封建迷信荼毒,他年少時遭遇過不少迷信帶來的傷害,所以一直對怪力亂神之說厭惡至極。

為了擺脫那樣愚昧無知的環境,他拼命努力考上大學,從此逃離了那片窮鄉僻壤。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從小對命運和鬼神之說深惡痛絕的人,長大後卻在生活連番遭遇變故的絕望中一步步相信了宿命的存在,為尋找一盞“神燈”的下落而如瘋如癡。

故事的最後,白夜聆寫了這樣一句話:

“神明是絕望的產物,但凡還有一絲人力能夠挽回的可能,神龕便理當長久蒙塵。”

這個故事宋野城已經看過了很多遍,如今再次重溫了一遍後,他終於轉頭拿過一旁的劇本翻看了起來。

短篇小說改編的劇本通常都會有比較大的改動,除了情節需要豐富之外,原文中很多概括性的敘述和心理活動都要轉化為更直觀的動作語言神態才能在鏡頭中展現出來。

更重要的是,《塵埃》出版於2012年,距今已經有八年之久,這八年來白夜聆的文字一直都在變化,無論文筆、情節還是深度都與當年有了很大差別,這種差別在改編劇本的過程中必然也會有所體現。

翻看了幾頁劇本後,宋野城很快發現了白夜聆對故事切入點和時間線的改動,正打算繼續細看時,忽然,他先前隨手仍在床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屏幕上顯示著微信視頻邀請:

【風華絕代秋影後】

宋野城挑了挑眉,劃開屏幕點了接通,還沒等影像出現就已經先笑道:“秋姐?”

對面攝像頭晃了半天才停下,屏幕裏出現了一張敷著面膜的臉,雖然樣貌被遮擋了大半,但僅從姣好的臉型和露出的那雙顧盼生姿的眼睛便能看出這必是個美人無疑。

“嗯,兒砸。”秋明月閑適地靠上了泳池邊的躺椅,從旁拿過了一杯紅酒。

宋野城瞥了眼時間:“你那都幾點了?下半夜還不睡?”

秋明月是宋野城他媽,當年在影壇也曾紅極一時,後來將國內外影後拿了個大滿貫,她便自認為功德圓滿,毫不留戀地揮一揮衣袖、瀟灑轉身退隱江湖,去國外弄起了自己更感興趣的電視節目編導。

“這不是挺久沒見了嗎?”秋明月彎起眼睛盯著屏幕,“我不得看看我兒子瘦了沒?”

宋野城笑了笑:“我還以為你是看了熱搜來找我八卦呢。”

“熱搜?”遠在大洋彼岸的秋女士這幾天對國內八卦動態並沒及時關注,但很快就調侃道,“你上熱搜那還不是家常便飯?這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

雖然這麽說,她卻還是關心道:“這次又是因為什麽?”

宋野城道:“曝了一組照片,說我跟唐瑤談戀愛呢。”

“唐瑤——”秋明月拖長聲音回憶了片刻,“哦,想起來了,小姑娘長得還挺好看。但這我沒法八卦吧?這性別也對不上號啊?”

宋野城笑得不行,他的性取向從沒對父母隱瞞過,秋女士一早就知道,且她和他爸宋盛不同,並沒有那種“他都沒談過戀愛怎麽能確定性向”的倔強懷疑,所以這些年她沒怎麽幹涉過宋野城的感情問題,宋野城跟她聊起這些也毫無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