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坦白

“所以……當年沒機會做你哥, 現在做男朋友行不行?”

仿佛滾燙的液體流過中樞神經。

刹那間,江闕連呼吸都忘了繼續。

巖漿般的熱流洶湧澎湃地侵襲著他的所有感官,燒灼著、吞噬著他腦中殘存的理智, 似是要將他徹底吞沒融化。

但與此同時, 它迸濺出的火星卻又如同乍響的警鐘,驀然驚醒了那個在他心底盤踞已久、本已被暫時安撫的噩夢。

短短幾秒漫長得仿佛一個世紀。

江闕凝望著眼前之人,喉中卻像是被堵住般難發一言。

他知道宋野城這話說得並不隨意,這從那明顯不穩的呼吸和赧然垂下的視線便可見一斑。

他也知道此時的自己不該不解風情,至少不該帶著一種截然相反的情緒遊離於狀況之外。

但是,他別無選擇。

良久的掙紮之後,他終於還是艱澀地打破了沉默:“……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宋野城摩挲他唇瓣的手指微微一頓, 似是不明白什麽事非得在這個時候說,但即便如此,他卻還是耐心又溫柔地重新擡起了眼:“什麽事?”

江闕喉中吞咽了一下, 道:“……關於那本網文, 還有我手表和日歷上的日期。”

聞言,宋野城這才反應過來他要說的是當初答應在殺青後解釋的事, 神色不由鄭重了幾分,認真道:“嗯, 你說。”

坦白說, 他最初曾無比好奇那本網文裏的預言究竟是如何做到,可在經過了這麽久之後,那份好奇其實早已隨著時間而淡化,再沒有當初那麽濃烈。

但是,雖然他可以不在意那本網文, 卻不能不在意江闕腕表上的倒計時和那日歷上的日期, 因為直覺告訴他, 那對江闕來說非常重要。

江闕在他的注視中垂下長睫,仿佛內心仍在經歷掙紮。

直至十余秒後,他才像是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般,艱澀開口道:“……我死過兩次。”

如同一道驚雷乍然劃過。

劈得宋野城腦中一片空白,幾乎懷疑自己沒能聽懂:“……什、什麽?”

然而這回江闕再沒有絲毫遲疑,就像是徹底卸下鎧甲後反倒再沒什麽可遮掩,將那道驚雷繼續劈了下去:“這已經是我的第三個2020年,前兩次,我都死在了在11月14號那天。”

落地窗明明是密閉的,可宋野城卻莫名覺得頸後拂過了一陣涼風,空白的大腦卡殼般遲鈍地轉動著,像是在努力理解這話的含義,卻又像是根本無法理解。

其實這話本身沒什麽不好理解。

如果這是在看一部科幻片或者奇幻片,聽到主角說出這樣一句台詞,他大概瞬間就能明白背後的意思。

但問題是,這並不是在觀影。

或者說,如今他已不再是一個觀眾,而是化身為了劇中人。

宋野城陷入了沉默。

理性告訴他這太不真實,就和當初的“穿書”之說一樣,根本像是天方夜譚。

但與此同時,感性卻又在拼命提醒著他——江闕決定說出這件事前,一定已經經歷了難以想象的矛盾和煎熬,而自己此刻每一秒的懷疑與沉默,都是在重擊著江闕心中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信任防線。

事實也正如他所料。

眼下宋野城的靜默對於江闕而言,就像一場不知盡頭的心理淩遲,正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宋野城當初對“穿書”是怎樣的態度,如今才更不敢設想他對這件事的反應。

——滴答,滴答。

周遭仿佛積蓄起了幽深的水,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覆蓋腰肢、胸口、脖頸,每一滴都在讓他懷疑自己吐露真言的選擇到底是對是錯,每一秒都在將他往後悔開口的深淵推去。

江闕靜默地等著,越等越是絕望。

然而就在那洪水淹沒眼耳口鼻、滅頂的窒息即將將他吞沒之時,他忽然聽見宋野城輕聲問道:“那兩次……發生了什麽?”

——嘩啦。

那是淹沒耳鼻的水流退潮的聲響。

江闕感到一股空氣灌進肺腑,讓四肢百骸都重新蘇醒。

他擡眸迎上宋野城的視線,在那目光裏看到了他未曾料想過的認真與專注,而這專注猶如一劑強心針,令他瀕臨凍結的心臟再度回溫。

“兩次都是意外事故。”

他輕聲道:“第一次是我開車上高速的時候,遇到了一場連環追尾。第二次是在市區的馬路上,被一輛公交車撞到。”

“然後呢?”宋野城追問道。

江闕道:“然後等我再睜開眼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回到了一年前,也就是2019年的11月14號。”

重生。

宋野城腦中立刻冒出了這麽一個不算陌生的定義,他再次沉默了一會兒,似是在努力消化這個信息。

片刻後,他忽然問道:“疼麽?”

江闕倏而一怔。

他原以為宋野城即便追問,也一定是問些事發經過之類的細節來懷疑或是核查他話的真實性,卻不料他的關注點居然會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