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追尋(第3/6頁)

那是一段通話錄音。

是不久前他打給劉組長的那通電話。

“你聽一下這個。”

宋野城拖動進度條跳過錄音最開始的一段鋪墊,直接跳到了他們切入正題的部分,將手機遞到了江闕耳邊,揚聲器中很快傳來了兩人的問答——

“那天具體是什麽情況?”宋野城問。

劉組長回憶著道:“那天……是拍大夜戲,當時我們都在片場忙著,中途小汪帶人去搬鼓風機,回來的時候跟我說倉庫跳閘了,好像是卷揚機出了問題。當時組裏的維修工已經下班,而且卷揚機還要十來天才用得上,我就說先記著過兩天再處理吧,結果賀總的那個來探班的朋友說他可以幫忙看看,他對機械電路略懂一點。”

所謂“賀總來探班的朋友”當然就是那天去劇組的影子,他當時也跟著劉組長在片場圍觀拍攝,只不過因為他那天從出門起就一直戴著口罩,到了劇組也沒摘過,所以沒人見到過他的真容,也至今沒人知道他就是江闕。

劉組長的話音還在繼續:“我當時心想可能也就是點小問題,稍微懂點電路說不定就能解決,就讓小汪給他拿了點工具帶他去了倉庫。結果他回來之後跟我說,那台卷揚機內部零件老化嚴重,卷軸和鋼絲也磨損得很厲害,存在很大安全隱患,建議我最好直接報廢買新的。”

“我那會兒其實沒太當真,以為他是不是外行修不好才會說得那麽誇張,所以等他走了之後,第二天我帶著組裏的維修工去檢查了一下,沒想到檢查完師傅也那麽說,說零件整體老化嚴重,全部更換的話不如買台新的了。”

“這東西畢竟涉及到安全問題,我也不敢馬虎大意,所以跟組裏報備之後,我就帶人去買了台新的回來,把原來的那台搬走報廢了。”

聽到這裏,江闕終於稍微有了點反應,低垂的長睫眨動了一下,揚聲器裏也適時傳來了宋野城的問話:“既然換了新的,為什麽後來還是出了故障?”

劉組長聞言嘆了口氣,似是有些歉疚:“出問題的不是卷揚機,是配套的滑輪組。當時就因為設備是新的,我們還提前試用了幾次,都沒發現有什麽問題。結果……誰知道那組滑輪的繩槽深度不夠,當天拍落水情節的時候晃動幅度太大,鋼絲脫槽了。後來我們對比檢查的時候才發現,新滑輪的繩槽比原來的淺一大半,我們提前試的那幾次都是原地起落,沒有太大晃動,所以才沒發現問題。”

話到此處,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已經再清楚不過,後面的內容也已經沒了繼續聽的必要。

於是宋野城直接關掉了錄音,收回手機耐心道:“你都聽到了?那天‘他’去倉庫根本就不是為了破壞設備,事故也跟‘他’沒關系,從來都沒有故意傷害這回事。”

說著,他伸手輕輕握住江闕搭在腿上的手背,溫聲道:“就算你覺得‘他’是你的一部分,也沒理由去承擔沒發生過的事,是不是?”

江闕冰涼的手指微微一顫,仿佛被那手掌炙熱的溫度灼燙般,倏地抽了出去,繼而竟像是怕被再度觸碰般,直接將手背到了身後。

這唯恐避之不及的舉動讓宋野城驀地一怔,不及他反應,便聽江闕生硬道:“你離我遠一點。”

宋野城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江闕仍舊低垂著眼簾,像是固守著眼前那昏暗的一隅之地,不肯與周遭產生絲毫牽連:“靠近我的人沒一個有好下場,你最好離我遠一點。”

宋野城心中狠狠一痛,他知道江闕已經重拾了那段被封存過的黑暗記憶,重拾了江抵的離世和葉鶯的遷怒,就像影子在信中所說,他背負回了所有沉重的痛苦與自我罪責。

可這份自我罪責根本就不該存在。

那道因至親離世而割裂流血的傷口本該在時間的舔舐中逐漸愈合結痂,而不是在惡意的撕扯下愈發深入血肉骨髓、被一次又一次狠心撒鹽,最終長出潰爛的膿瘡。

然而如今膿瘡已然長成。

那不僅是源於江闕本身的自我罪責,更是拜葉鶯長達一年的反復折磨所賜。

宋野城知道這膿瘡會有多痛,卻更知道如果再不去狠下心挑破、刮骨療毒,它就將永遠黏附在血肉裏。

於是,縱然心中百般不忍觸碰,他還是伸出了那把刮骨刀:“江闕。”

他終於開口道:“如果今天我在來找你的路上出了車禍,你會覺得是自己害死了我麽?”

江闕呼吸一窒,他沒有轉頭去看宋野城,可瞳孔卻因他的話而劇烈顫抖了起來,仿佛僅僅是想象一下那樣可怕的結果,都足夠令他心神俱震。

宋野城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卻根本沒想等他回答,而是很快話鋒一轉道:“那如果出事的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