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轉院(第2/4頁)

江闕站在窗邊眺望了一會兒,目光從樓下收回時,恰見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裏閃過了一點光亮。

那是陽光照在金屬上的反光。

是從他鎖骨處發出來的。

江闕擡手觸上自己的領口,輕輕捏住了倒影中那只小小的銀鈴。

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宋野城了。

宋野城答應不會來見他,於是在他轉院後就真的沒有再出現過。

說不惦念是不可能的。

這畢竟是這麽久以來他們第一次分開這麽長時間,住院的這些日子裏,他幾乎時不時就會不由自主地想到他,想他現在會在哪裏,會在做些什麽。

只是惦念歸惦念,他卻並不後悔自己拒絕相見的決定。

因為他知道只有這樣,只有確定宋野城在遠離他的、絕對安全的範圍之外,他才能沉下那顆時刻懸著的心,真正全無顧忌地留在這裏安心治病。

當初在那家私立醫院醒來的時候,他其實一度產生過徹底離開宋野城的念頭。

因為那時他回想起和宋野城從初見到重逢發生過的一切,覺得自己從始至終給宋野城帶來的都只有麻煩。

他是個負擔,是個拖累,是個連正常人都算不上的病人。

他應該走得越遠越好,最好能徹底消失,才能讓宋野城回到原本該有的軌跡,不再為他所累,為他所困。

然而那一晚,宋野城追上了他、找到了他。

在警局門口,在那昏暗的車廂裏,當他聽見宋野城紅著雙眼說出那句“你知不知道我也會害怕,害怕再也找不到你”的時候,他才陡然發覺自己竟然殘忍得離譜。

什麽越遠越好,什麽徹底消失。

那些自以為是的“為你好”,那些自作主張將他丟下的舉動,原來才是捅向宋野城最狠的刀子。

那一刻,他心中所有自我厭棄、妄自菲薄、意圖逃避的欲望都盡數潰不成軍,只余下了唯一的念頭——

他只想拼盡全力好起來,好好陪著這個人,抱著這個人,把余生都補償給他。

那是他的明月星辰。

是照進他無邊黑暗裏的那束光。

就當他是自私也好,貪心也好,縱使他單薄如斯、周身襤褸,也想將一切都奉與那束光,將它捧在掌心,再不讓它落空分毫。

只是……

他的病究竟要多久才能治好,甚至究竟能不能治好,卻不是他憑信念就能決定的。

所以他告訴宋野城:我會去治病,但你不能陪著我。

他想,如果最後能得償所願當然是最好的結果,可如果不能……如果一定要走到最壞的結局,那麽這長久的分離也能當做一場緩慢滲透的鋪墊,讓宋野城慢慢習慣沒有他的日子,最後也許就能接受得不那麽艱難。

病房窗前。

江闕捏著手中小小的銀鈴,抿唇微微吸了口氣,閉眼輕輕壓下了心底最不願接受的那種可能。

不,不會的。

自己不該往最壞的那個方向想。

左鑒清說過治病時的心態很重要,自己不該再像從前一樣總是習慣性悲觀,應該學會更積極一點才好。

想著,他睜開雙眼看向玻璃倒影中的自己,努力試著彎了彎唇角,在背景的滿園綠意和陽光裏,自我開解般抿出了一點淺淺笑意。

*

與此同時。

樓下醫生辦公室內。

左鑒清手插白大褂衣兜,站在原本屬於他的辦公桌旁,任憑某人鳩占鵲巢地坐著原本屬於他的桌椅,靜盯著他電腦屏幕上的病房監控畫面。

憋了半晌,他終於忍不住提醒道:“看夠了沒?”

宋野城這才收回粘在屏幕上的視線,懷疑地擡頭道:“這監控是不是卡了?他為什麽一直站在那發呆?”

左鑒清無語地眯了眯眼,手背不客氣地掃掃他胳膊:“讓讓讓讓,一邊兒待著去。”

宋野城起身把位置讓給了他,自己繞去旁邊扯了把椅子過來,左鑒清終於坐回了自己的座位,這才吐槽道:“你可真行哈,這麽天天往這兒跑,也不怕被人拍著?”

宋野城雖是答應了江闕不見面,但做到的也僅僅只是不“見面”而已,自從江闕轉院到這邊以來,他幾乎天天都會往醫院跑一趟,弄得左鑒清都想給他安個打卡機。

宋野城無所謂道:“拍著就拍著唄,我就說我拍電影入戲太深走不出來,還不準我來醫院看病了?”

左鑒清也是服氣,好笑道:“行吧,但你來了又有什麽用?他又不會見你,你跟這兒扮演望夫石呢?”

這也正是宋野城犯愁的事兒,他微微後仰靠上椅背,舒了口氣道:“望夫石倒沒什麽,我想他的時候至少還能從監控裏看看他,可他萬一想我了能怎麽辦?”

這話要是從別人嘴裏說出來,左鑒清鐵定得翻著白眼嘲笑一句自作多情,然而一想他跟江闕這狀況,這句嘲諷卻又怎麽都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