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雲緩的院子裏有不少丫鬟和小廝伺候。這些人都是王妃派來伺候他的,所以他們都聽王妃的話。

雲緩這邊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被他們如實稟告給王妃。

為了避免麻煩,雲緩特意警告淡竹一聲:“今天的事情不準告訴王妃,如果讓我知道你通風報信——”

說實話,雲緩並不擅長威脅人。

好在這些丫鬟小廝會腦補,雖然雲緩不知道接下來應該用什麽樣的話威脅合適,他們已經把雲緩的話語往最壞裏去想,並信誓旦旦的保證今天的事情不會被傳到王妃的耳朵裏。

王妃是凜王府中身份最高貴的女子,她出身名門貴族,且是家中嫡女,出嫁前後都被眾星拱月。

因為這個緣故,王妃的潔癖很重,倘若知道雲緩把一個受傷且是戴罪之身的男人帶到了住處,她一定會大發雷霆。

淡竹等人都很有眼色,只要不是特別大的事情,假如雲緩警告過了,他們不會特意跑到王妃面前搬弄口舌。

畢竟他們真正的主子是雲緩。

雲緩特別容易受傷,身上經常會有莫名其妙的淤青或者傷痕,稍微撞上什麽東西便容易留下痕跡。

因此他的住處常常備著各種傷藥。

雲緩將公儀鏑手上的傷口稍微清理了一下,拿了藥膏輕輕塗抹上去:“我二哥是不是把你打傷了?你回去之後,應該會有大夫給你們醫治。”

剛剛他在練武場吩咐下人請來大夫給這些人醫治。

雖然雲緩在府中地位不像凜王世子那樣重要,但他畢竟是家裏公子,這些下人會聽從他的吩咐。

雲緩的手修長雪白,乍看之下就像沒有骨頭似的,觸碰時的觸感格外細膩綿軟。他指腹蘸了一點點綠色的藥膏,小心提醒著公儀鏑:“可能會有點疼痛,你忍一下。”

公儀鏑臉上並沒有太多表情,只垂眸盯著雲緩的側顏。

他記得雲緩去世的時候年華正好,明明身體已經冰冷得沒有呼吸,容顏卻如在世時一般驚艷奪目。

當時他經歷了母後被殺,外祖父、外祖母、舅舅甚至同母的兄弟,這些人全部離他而去。

盡管深宮裏感情多於利益,在他成為太子之前,這些人未必對他多好。但血濃於水,利益帶來的親情也是親情,所有人之間有過其樂融融的時刻。

雲緩去世那年,公儀鏑本以為和其他人去世沒有什麽不同,那種感覺可能就是失去了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親人,如果疼痛可能只是疼痛三天、三個月、抑或三年。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才發覺有些傷口當下不會致命,而是在以後的歲月裏慢慢消磨人心,把人變成行屍走肉,變成一把殺人的兵器。

就像當年他與雲緩初見之時,原本以為是很平常的景象,只是落魄後尋常的一天。但往後幾十年裏,午夜夢回之時,他卻總是夢到那日的場景。

雲緩拿了紗布將公儀鏑的傷口全部包好,他這個時候才發覺公儀鏑一直在看自己。

雲緩疑惑的擡頭:“你為什麽總是看我?我長得像你認識的人?還是說我臉上真的濺到血了?”

凜州是麒朝的邊境,原本不歸屬於麒朝,所以這邊的風氣和麒朝大不相同。

用麒朝都城人的話語來說,凜州這邊的人“蠻化未開”“茹毛飲血”“不知禮義”“不尊孔孟”。

幾十年前凜州剛剛歸順麒朝時確實是這樣,由於朝廷在這邊設置官府和學府,凜州這邊的貴族子弟大都學習了麒朝的文字和禮儀,但是,即便接受了麒朝的思想,大多數人還是崇尚武力喜歡打鬥,經常用一些血腥的手段去對付敵人或者奴隸。

而且,都城那邊好男風非常容易看到,許多大戶人家都有男寵,甚至允許結婚。

但凜州這邊萬萬學不來這個,前兩年有個都城來的商人在凜州城最顯眼的街上開了個南風館,生生被百姓打砸到關門,最後偷偷摸摸的開到了偏僻處。

凜王府生出雲緩這般天真文弱從不打打殺殺的小公子,在大多數人眼裏是一件稀罕事,在凜王眼裏則是一件丟臉的事。

但自己生的兒子,總不能丟到外頭讓狼給吃了,凜王妃很寶貝雲緩,把雲緩養得不知外界有許許多多的醜惡。

雲緩先前的父母更加寶貝他,雲緩想上學就去上學,不想上學就讓他在家裏休息,十幾年來從不舍得彈他一根手指頭,外界許多信息都傳不到雲緩的耳朵裏。

所以雲緩並不太了解斷袖一事,更不知道男人盯著他看,最大的可能是因為他長得好看。

雲緩一時間找不到鏡子,他找了一張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臉。

帕子上幹幹凈凈,足以見得他臉上並沒有任何汙跡。

“你叫公儀鏑?哪個鏑?笛子的笛還是教迪的迪?”

“鋒鏑。”

雲緩一笑:“這個名字倒是罕見,你住在哪裏?回頭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