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雲緩和花知樂各自去了自家人的旁邊。

雲虎拉住了雲緩的手:“小叔剛剛去哪裏了?”

雲緩腦海裏還浮現著剛剛的畫面。那本畫冊確實很漂亮, 人物修長昳麗,並非十分寫實的工筆畫,卻很有意境。如花知樂所說, 即便不是春宮, 也值得別人觀賞。

他擡手摸了摸雲虎的頭:“哪裏都沒有去,只是來晚了。”

這個時候七八名奴仆擡來了一棵將近兩丈高的樹木,樹幹上的枝條是能人巧匠裝上去的,茂盛的葉子全部是絲綢所做, 它看起來栩栩如生, 每一根樹枝上都掛著不同的東西, 有的掛了金銀玉石制品, 有的掛了各種匕首, 甚至還有一些罕見的貝殼和珊瑚。

中間已經挖了一個大坑,這些奴仆把假樹埋進坑裏, 讓它穩穩的站起來。

草原上的樹木很少很少, 幾乎可以說是沒有。凜州城內大多數貴族家裏的樹木亦是從外地移栽過來,大概是物以稀為貴,月閬節上眾人會把一棵假樹立在正中。

這棵大樹自然代表家族, 上面的枝葉象征著茂盛的子孫,凜族人認為,先人會在月閬節等重大節日的時候回來,他們無處可依托,把一棵樹放在這裏, 歸來的先人魂魄會寄身於樹上。

一群人圍著這棵樹載歌載舞, 雲緩跟著他們繞著這棵樹轉圈跳舞, 這個時候, 一名裹著狼皮的人從外面闖了進來攻擊所有人。

雲緩知道雲廣陵是拿木刀砍狼的人, 沒空護著雲虎,所以雲緩反手將雲虎抱起來往邊上躲。

沒想到這次不是雲廣陵,凜王從樹下抽出了那把木刀,重重劈向了那名披著狼皮的人。

惡狼倒地,凜王從手下的手中接過一海碗狼血,狼血被倒入雪白的羊奶桶裏。

雲緩太過驚訝,忍不住直視著凜王。

其他人同樣驚訝的看向凜王,接著又看了一下雲廣陵。

凜王哈哈一笑道:“本王年輕時都是砍下真的頭顱取血,現在習俗有所改變,今年本王想試試新的。”

一群人誇贊凜王寶刀未老。

與此同時,絕大多數人對雲廣陵的眼神變得疏遠了起來。

這場儀式上斬惡狼的勇士必須是凜州的下一任繼承人,近百年來沒有變過。凜王年輕的時候是世子,自然是他擔當這個勇士。

自從雲廣陵能提得起刀,這些年來都是他來斬殺惡狼。

今天凜王搶在雲廣陵前面做了這件事情,無疑是告訴眾人,凜州下一任繼承人很可能不是雲廣陵了,他與雲廣陵之間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

如果說昨天晚上是暗示,今天就等同於明示。

旁邊的韓氏不敢多問雲廣陵,只悄悄的從雲緩手裏把雲虎抱了回去。

雲緩看向了雲廣陵。

出乎意料的是,發生這麽大的變故,雲廣陵的臉色並沒有太多變化,這個前段時間失魂落魄心情沮喪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雲緩本來想安慰雲廣陵幾句,看到雲廣陵這個樣子,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

每個人都分了一碗混合著狼血的羊奶。雲廣陵仰頭一飲而盡,雲緩實在喝不下去,他聞到這股濃重的生血氣息便覺得反胃,強行喝下肯定會吐得昏天倒地,正猶豫著要不要趁人看不見偷偷倒掉,雲廣陵已經走了過來,劈手將雲緩這碗羊奶奪走喝掉。

雲緩松了一口氣:“謝謝大哥。”

雲廣陵冷冷勾唇一笑:“以前看見母妃拒絕喝這碗羊奶,我只覺得她矯情,現在想想,最聰明的人還是母妃。”

雲緩愣了一下:“是啊。”

王妃從不委屈自己強行融入進去,大概她從一開始便知道,本就是不一類的人,即便強行融入也會被排斥。

一滴水進入一鍋油中,即便它認定自己是油,對方也不會承認它。

雲廣陵自嘲:“我活了二三十年才反應過來,自以為聰明絕頂,卻被所有人當成笑話。”

雲緩輕聲道:“母妃還未回來,大哥,你且放寬心,所有都沒有成定局。”

雲見海和雲嘉駿已經興奮到難以自持了,他倆身旁還圍著幾個湊上去的貴族公子。一些人家的夫人同樣湊到了他倆的生母面前講話。

雲廣陵的目光掃過了所有人。

昨天晚上連鋒告訴他,讓他把所有人殺掉奪取王位的時候,他心裏還有一絲絲的不忍。父子兄弟那麽多年的情分,就算割舍掉了卻也沒有到兵戎相見的程度。

如今凜王當著眾人的面給他沒臉,他最後一絲情分也割舍掉了。

只是不知道,將來雲緩看著遍地鮮血的凜王府和各個部落,究竟會怎麽想他這個大哥,會不會覺得他太陌生太殘忍。

韓氏在旁邊擔憂的看著雲廣陵,卻不敢上前問什麽。雲緩過去安慰了她一下:“大嫂,你別擔心,母妃過幾個月便回來了,等她回來之後,一切都有轉圜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