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石縫花開

路上有政府軍的車輛駛過,車輪碾在地面塵土飛揚。

一路路步兵小跑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從巷口經過,是刹那平靜後的不平靜。

這種不平靜可能是暫時性的,也有可能是綿延無期的。

男人放下圈住褚一諾的手,快速拉了下手槍套筒,詢問聲跟著“哢嚓”聲一同落下:“Where are you from?(你來自哪裏?)”

褚一諾頃刻間失去一半的支撐,只能緊貼著墻壁。

她知道他是在用自己的身份來消除她的戒備與緊張,言簡意賅地用中文回答:“我也是中國人。”

“過來旅遊的?”男人轉換的中文發音較之英文的沉磁,更顯幹凈利落。

“呃,差不多。”

男人將槍收回腰後,撂了句:“膽兒挺肥。”

說完,邁步朝外走。

褚一諾明白他的意思,也懶得解釋,見狀擡步跟上。

可能是因著剛剛卸下高度緊張的神經,導致雙腿發軟,腳下一個踉蹌就要給救命恩人行大禮。

跪就跪吧,跪中國軍人不丟人。

褚一諾把心一橫,給自己的即將丟臉找補。

刹那間,她的胳膊被修長的手指輕松掌握,指腹粗糲而濡燙。力道往上,人像拎小雞崽兒似的,不費吹灰之力便被提溜了起來站直。

頭頂傳來男人幾不可聞的輕笑:“急什麽?會管你。”

褚一諾:“……”

我是這個意思麽?

也行,我是。

“能站穩了?”他低頭。

“能。”她仰頭。

一直沒來得及看清他的長相,此刻正巧迎上他深邃的眼眸,心沒由來地漏跳了一拍。

他有一雙桃花眼,眼瞳卻是十分難得不摻雜質很純正的黑,如映月下的一汪深潭。目光往下,是亞洲人中不可多見的高挺鼻梁。

英俊的格外具體,且正。

皮相正,骨相正,氣質正,身形正,哪兒哪兒都正。

很難得看到這麽正派的桃花相,就感覺讓他去演個反派,都會讓人覺著是正派不知好歹。

男人松開姑娘的胳膊,白皙細膩的肌膚上留下一圈很明顯的紅色指痕。

他擱在身側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曲了曲。

褚一諾靠著軍人同志強大的支撐力讓兩條仿佛離體的雙腿重新歸位,試著走了兩步。

而他在松開她以後便轉身徑直走到彈痕旁邊,微俯身長臂一撈,將鋪了一層的沙土的手機遞給跟上來的褚一諾。

“謝謝。”褚一諾伸手接了過來,手機被他捏過的地方赫赫然印著帶水汽的指紋。

話音剛落,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她將手機屏幕胡亂在身上抹了兩下,看到楊靜的來電顯示,趕緊接通。

“喂,楊靜……”

褚一諾打著電話,眼睛卻不受控制地落到一旁也在打電話的男人?身上。

他高高瘦瘦,肩寬腿長,背脊打得筆挺板正。果然是中國軍人獨有的白楊風骨。

他朝她看來,她莫名一熱,心虛地斂眸。一邊拿手背擦額頭上的汗,一邊裝模作樣地移開視線。

移開後才反應過來,光明正大,她為什麽要心虛。

街市上的本地警察,武裝人員持槍警戒。車輛疾馳而過,卷起路過平民的頭巾,眼裏是慌亂,臉上是緊張。

“……聯系上就好,酒店大堂見,注意安全。”

褚一諾前腳掛了電話,男人後腳收線:“住哪兒,我先送你回去。”

報了酒店地址,褚一諾被男人一直護在街道內側行走。隨後上了他的軍用越野,一路往酒店開。路上還順帶撿了幾個中國同胞。

許是聽到了北面方向時不時響起的槍炮聲,頭頂還有呼嘯而過的戰機。

如果一開始還懷疑或許只是一顆石子扔進海裏掀起的一陣漣漪,眼下更偏向於這或許是一場難以收場的海嘯。

車裏除了開車的男人從容淡定,其余人的神色一個比一個凝重。

他們一路上都屏氣凝息地觀察著車窗外的情況,或從手機裏尋得一些最新消息。

這也導致褚一諾抵達酒店後,望著眼前說話的救命恩人,卻不記得應該問一聲他的名字。

“……目前局勢不清,戰況不明,安全起見建議大家暫時不要離開酒店。不要恐慌,保持冷靜,是否需要撤離等進一步的消息。”男人語速很快卻字字清晰,鏗鏘有力,“有任何事一定要先聯系大使館或領事館,切忌單獨行動。”

他頓了下,堅定的目光從褚一諾開始,掃過酒店大堂內一張張被風沙和憂愁侵襲的中國面孔,說:“請你們放心,有我們在。”

仿若保證,他又朝一眾愁眉苦臉的人敬了個軍禮。

手落下,他絲毫不做停留,轉身大步離去。

“那當兵的有點兒帥啊,就是過於冷酷,不熱情。”一旁不知道從哪兒冒到褚一諾身邊的褚一鳴,望著酒店大門外長腿邁進駕駛座的男人,擡頜點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