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石縫花開

散漫的語氣, 拽痞的性格,蠱惑人心的容貌。

褚一諾其實早就發現這個男人不過是被禁錮在這身嚴肅的軍裝裏。外表看著比誰都正經,實則表裏不一。

像一道黑白分明的棋局, 易懂難破。

不得不說,她是真的好奇。

顧堯瞧著眼前的姑娘,人緣極好。磊落坦蕩,有什麽說什麽,表裏都一。像一座窗明幾凈的玻璃房, 一眼望穿。其實那透明之下還掩著一面隱形的暗墻, 墻外繁花盛開,墻內萬物成迷。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邊界,誰也不例外,哪怕是最親的人。而他也不是她的什麽人, 沒必要去探聽她嚴絲合縫的圍城裏到底藏著什麽。

褚一諾笑了起來, 打破短暫的僵局:“我哪兒敢糊弄顧隊你啊。”

這不, 又是這幅嬉皮笑臉的模樣。

顧堯輕哂, 還她一句:“可別給我戴高帽,你褚老師有什麽不敢的。”

這話說的。

褚一諾“嘿”地一聲, 正要反駁,就聽到沈警官在喊她過去。

正巧顧堯的對講機也有了響動, 他應下後朝褚一諾擡了擡下巴,收起了他的漫不經心。

“工作。”

“知道。”

顧堯覷了褚一諾一眼, 對她說:“伸手。”

“幹嘛?”

褚一諾有些不明所以, 但還是伸出手來,擡頭望著顧堯。

只見他從兜裏摸出了一顆糖。

黑色的作戰手套與綠色的糖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就這麽擱到了她的手心。

顧堯收回手, 沒再說什麽, 轉身就走了。

褚一諾盯著手裏的糖須臾,噙著笑對前方那高挺的背影喊道:“那明兒見啊,顧隊。”

男人的腳步不停,卻舉起了手。骨節分明的五指在半空中隨意地揮了下。

跟它的主人一樣,格外瀟灑。

褚一諾握著手裏的糖,在陽光的照射下,像沙漠裏的綠洲。

而發現“綠洲”的她嘴角掛著散不掉的笑意,一邊慢條斯理地剝著糖紙,一邊轉身朝沈警官那方走去。

不遠處握著相機的記者望著背道而馳的帥哥軍人和美女警察,一臉笑意地垂眸看向顯示器。

顯示器裏湛藍晴空為蓋,綠意橡樹為景,軍人給了姑娘一顆糖,姑娘還了軍人一個微笑。

記者目光停留久久,不由得感嘆:“這兩張臉,一個國泰民安,一個歲月靜好,真有夫妻相。”

……

翌日,中國的除夕。

褚一諾站在這片四十度的土地上,與在渝江寒冬臘月處處張燈結彩,紅紅火火的年味兒似乎毫無關系。

這種感受持續到她來到中國維和部隊的營區。

早在前幾天,中國維和部隊就發出了邀請函。邀請了各國的維和友軍的指揮官和聯慕團的各級領導,以及中國的警務人員等一起來過個中國年。

而褚一諾連邀請函都不用,直接被屈星海認定為自家人,還讓她沒什麽事兒的話就早點過來。

營區掛上了大紅燈籠,一路上遇見的戰士們手裏提著燈籠,拎著春聯,齜著笑臉跟她打著招呼,道著“新年好”。

看來大家都一樣,哪怕是身在他國,時刻為戰鬥警醒著,也永遠對“年”執著而熱烈著。

就像是屈星海邀請他們過來一起過年說的那話:“雖然我們無法與家人團聚,但我們也是個大家庭。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年過的熱熱鬧鬧,歡歡喜喜。”

褚一諾對過年其實沒什麽感覺,但是她喜歡熱鬧,左看看右瞧瞧,笑容就沒落下去過。

一旁的沈警官也太久沒這麽有親切感了,整一個劉姥姥進大觀園:“……小褚你看,台子都搭了,這是要表演節目啊。”

褚一諾順著沈警官的手指看過去,不遠處的空地上確實搭了個簡易的舞台,下面擺放的整整齊齊的凳子,像一列列整裝的士兵。

“褚老師。”從前面突然蹦出來的何子謙笑著朝她招招手,跑了過來,“沈警官,過年好。”

“過年好。”

“過年好。”

何子謙說:“我們在寫春聯,要不要一起?”

褚一諾想都沒想點頭應下:“好啊。”

休閑室裏很熱鬧,一踏進去一股墨香裊裊飄來,戰士們將兩張桌子圍了個水泄不通,看不太清裏面的人。

褚一諾一邊走一邊伸長脖子往裏探,走近才漸漸露出兩張面孔的棱角。

是汪北和任意一人盤踞一張桌子,暫時的棄戎從筆,當起了大文豪。

一縷失望之色從笑臉上一閃而過,被身邊眼尖的沈警官捕捉了過去。

“你們顧隊呢?”沈警官笑問。

“顧隊跟政委他們在開會。”何子謙說。

沈警官饒有意味地跟褚一諾重復:“在開會呢。”

褚一諾:“沒聾。

汪北和任意各自寫完對聯,居然讓看熱鬧的褚一諾來評比一下誰寫的好。

騎虎難下的褚一諾,看看左邊的鬼畫桃符,再瞧瞧右邊的雞飛狗跳。這大過年說不是也不太禮貌,重點是兩位當事人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書法有多麽的潦草野蠻,看上去一個比一個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