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石縫花開(第3/4頁)

“政委知道,我怎麽違反軍紀。”

“……”果然。

……

迎著月光,攆著沙塵,褚一諾透過後視鏡看到跟在身後的那輛白色的執勤越野車。

四周靜謐,夜風徐徐,她忽然產生了一個希望永遠沒有終點的念頭。

車子經過難民營時,褚一諾看向那一片緩緩出現在視野裏的帳篷和隱隱燈火。

她心下一動,將方向盤一轉,朝那邊開了過去。

跟在後面的顧堯見狀,心中明鏡似的,單手一打方向盤,也跟了過去。

兩輛車一前一後地停在橡樹前的空地上。

褚一諾從隨身包裏摸出一個小袋子揣進褲兜,推開車門下了車,朝著橡樹走去。

顧堯長腿一邁下了車,知道她是來告別的,並未制止她,大步跟上她的腳步。

兩人走到橡樹下,高大粗壯的枝丫上各色布條輕揚,落在濃重寂靜的夜空下,被月光洗禮了一身煙白。

褚一諾靠著樹望向難民營那邊,回想起不久前的戰火,不禁感慨:“這個國家就像是一個豐盈誘人的美人,被一群如狼似虎的男人垂涎欲滴覬覦著。他們貪婪,自私,不可一世。如果得不到,就摧毀掉。”

她頓了頓,有些唏噓:“你應該知道吧,原來在這裏,人是可以光明正大,明碼標價的。”

“慕卡爾窮,卻也遍地黃金,經濟與利益是戰爭的永恒話題。”顧堯順著褚一諾的目光看過去,嗓音悠遠,“雖然很難,但也不該絕望,我們能做的一直在做。”

褚一諾仰頭,望著頭頂眾多的許願條,柔聲說:“希望下次再來,這上面的願望已經實現了。”

耳邊是顧堯的聲音:“會有這麽一天。”

褚一諾“嗯”了聲,從褲兜裏摸出一個小密封袋。

她打開密封袋,將裏面如沙土的黃褐色種子倒在手心裏。

“這我今天在路上看見的一老奶奶賣的種子,說是雛菊。”褚一諾蹲下,邊灑在樹下邊說,“雛菊有和平的意思吧。”

顧堯瞧著褚一諾若隱若現的側臉輪廓,在月光下清麗精致。

視線緩緩往下,落到她纖白的指尖,被種子染了顏色。

他開口告訴她一個事實:“先不說這是不是雛菊,你確定在這地兒能活。”

褚一諾摸了摸樹根旁孤零零的一塊石頭,慢慢站起了身來。

她拍了拍手,看了眼樹下,繼而擡頭看向顧堯:“那你有空就過來澆澆水唄。”

顧堯沒說話,饒有意味地盯著褚一諾,眼裏寫著荒唐。

褚一諾見顧堯給予的答案,無所謂地將空空如也的密封袋塞進褲兜: “那就讓它們自生自滅,看命運的造化了。”

她說完,沉聲靜氣地問:“還會再見麽?”

顧堯雲淡風輕地答:“見到我可不是什麽好事兒。”

是啊,他們的見面好像總是存在於生與死的邊緣,確實不是什麽好事兒。

褚一諾再看一眼此地:“那就送到這兒吧。”

顧堯正想說話,被褚一諾嘴急口快地搶了先:“未來的路我們都得自己走,我也不能永遠依靠你。”

“不過,如果還能再見,你未娶我未嫁的話……”

她適時地停了下,望著他的眼裏墜著明亮的光,語氣是玩笑也是試探:“我就打你主意了。”

顧堯就這麽靜靜地看著褚一諾。空氣裏靜謐無聲,唯有天上的明月與星辰耀著地上的樹木與塵埃,坦坦蕩蕩。

須臾片刻,他倏然掀唇:“玩笑話我從不當真,你我也未必再見。”

褚一諾斂眸,不禁一笑。是不是玩笑話他不至於會聽不出。

他這是給她留面子,同時也不給她留念想。

其實在這兒相識這段時間以來,她從未打探過他在國內的一絲一毫。

因為她深知前路茫茫未知,一時的心動不足以與時間抗衡。

更何況,他一直只當她是同事,朋友,戰友。

褚一諾擠出了個爽朗的笑容,宛若他們在這片土地上重逢的那天。

她朝他伸出手,眉眼如故:“再見,顧隊。”

顧堯噙著不同於那時的冷淡笑容,深邃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對上褚一諾的笑眼。

他伸手,回握住姑娘白皙的手心,五指輕扣著她柔軟的手背,沉磁的嗓音像是午夜的夜曲:“再見,褚老師。”

褚一諾收回手,笑著轉身的一刹那,笑容不自覺地落了下來。

她走了幾步,腳步驀地一頓,忽而停下。

回頭時,擡腿朝顧堯跑了過去,不管不顧地伸手墊腳,抱住了他。

“我忘了許願。”她的聲音很輕,輕到能住進人的心裏,“願你,長命百歲。”

說完,她松開顧堯,往後退了一步。目光掃在他的下巴,並未再擡頭看他一眼。

她來去如風,堅定的離開。

我在黑夜裏種下了象征和平的種子,我相信總有一天,它們會在光明中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