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石縫花開

時間不經數, 一眨眼這一年就過去了一半。

七月的第一天,暴雨席卷了整個渝江,從昨夜開始一直沒消停過, 雨量反倒是愈發的強勢。

褚一諾站在講台上守著即將期末考試的學生們自主復習,眼睛看向被大雨砸的噼裏啪啦緊閉的窗戶,流水一般在玻璃上自上簌簌而下,模糊了窗外所有的背景。

今年的雨水從春天開始就格外的頻繁,眼下這場看上去並不會停的雨總讓人莫名有一種不是什麽好兆頭的預感。

她隔著警襯摸著脖子上戴著的小銀哨的輪廓, 扭頭看回到鴉雀無聲的教室裏, 不由得嘆了口氣。

這小銀哨還是四月份顧堯出任務回來去他家休周末那次。

周日那晚他歸隊之前跟她做了一次,結束後給她戴上的。

那天傍晚她躺在床上凝著他起身在床邊穿褲子。

男人提上褲子,拉上拉鏈轉回身,連皮帶都沒扣便坐到她身邊俯身親了下她的唇。

他將她撈起來後擁在懷裏, 問:“嘟著張嘴幾個意思?”

她到現在都還記得她背靠在他堅實的懷裏, 前胸貼著後背那肌膚相親的感覺。不是做的時候那種粘膩激烈的, 而是溫柔沉靜的。

“你是不是打小就有拾金不昧的執念?”褚一諾拈起脖頸下的小銀哨, 偏頭看向顧堯嘟囔,“就一定要還給我。”

顧堯摟著她, 依舊滾燙的掌心在她的肩膀到胳膊間來回地撫摸著,耳邊是他低沉的輕笑:“給你個當家做主的機會你還嫌?”

“什麽啊?”她嗔道。

“以後你一吹哨子我就會出現, 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隨傳隨到。”顧堯吻在她耳廓上, “這算是我們的信物。”

雖說這隨傳隨到有些不現實, 但是信物這個說法就十分的浪漫。

不得不說這枚小小的銀哨確實從四年前就承載著他們之間的緣分。

只不過這隨傳隨到的男人後面這將近三個月基本上跟她是靠著手機在處對象。

就感覺吧,他倆明明在同一座城市, 卻談得跟異地戀沒什麽兩樣。

褚一諾又不禁重重地嘆了口氣, 真的好想他。

……

這場雨接連下了三天, 每日新聞都在發布藍色暴雨預警,及時更新降雨量,讓廣大市民注意出行安全。

第三天,渝江出現城市內澇的現象,防汛抗旱指揮部迅速對城市各地排水系統進行完善,盡量將對市民的影響降至最低,也有時間提前做好防災避災的準備工作。

第四天,壩城各縣市鄉鎮遭遇洪澇災害,其中安縣山洪徹底暴發,形成重大泥石流災害,九個鄉鎮通訊中斷,十個鄉鎮電力中斷。

經歷一天一夜的搶修,大致傳回來的消息不容樂觀。

受災最為嚴重的涼鄉目前已致使十五人遇難,三十余人失聯,人數還在持續增長之中。

另外,其中第一批進入災區搶險救災的安縣當地消防員有兩人失聯,一人犧牲。

周邊城市各軍警消防接命令在最短的時間內集結完畢,於四面八方直奔災區一線,火速展開抗洪搶險救援行動。

與此同時,渝江警院校長辦公室外安靜地站了一堆學生,辦公室內的辦公桌上擺了好幾張聯名請願書,上面全是學生們各自簽名上摁下的一枚枚紅色的指印。

校長望著站在他對面的褚一諾,伸手撿起最邊上的那張請願書:“你也要去?”

褚一諾篤定地一點頭:“體力活我可能不太幫的上忙,但是災難導致的心理創傷,無論是受災的老百姓還是救援的軍警戰士都需要輔導,這是我的領域。”

“你要不要問問你師父的意見?”校長問。

“師父跟副局他們已經出發了。”褚一諾說。

校長擱下手裏的請願書,腹誹這孔老頭怎麽不跟他通個氣。

“行吧。”校長起身,大手往這些請願書上一拍,“批準了,我跟你們一道去。”

話音落,安靜的辦公室外在刹那間喧鬧?沸騰了起來。

褚一諾淡淡地一笑,中國人的熱血裏永遠流淌著無私奉獻的精神,骨子裏也永遠刻著“溫良”二字。

*

安縣涼鄉褚一諾曾經有來過一次,還是讀大學的時候過來當過一段時間的支教老師。

在她的印象中,涼鄉緊鄰邊境,擁有著大自然的巧奪天工。

群山環繞,地形崎嶇,但也是難得的青山綠水,炊煙裊裊的淳樸靜幽之地。

然而眼下大巴車還未進入涼鄉地界,褚一諾隱約已經能看見遠處雨水朦朧之中的片片混黃。青山不見青,綠水被淹沒在滾滾洪流之中。

因為他們走這條國道被山體滑坡中斷,只能倒回去換道,以至於抵達涼鄉以後,已經是淩晨的後半夜。

在其中一個安置點下車後,靠著發電機的燈光影影綽綽地將眼前的一切映照在暗沉到極度壓抑的黑夜裏。